86.姐妹大战
小扇在旁边等着,一扭头,看到谨言将灶台上放着的那碟子青菜和豆腐都放到了食盒里,随后转身气鼓鼓的就走了。
等谨言回到小院的时候,就见李惟元还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姿势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虽然屋子里面没有拢火盆,北风和雪花正从窗子里面飘了进来,但李惟元身上穿了上午李令婉特地送过来的袍子和靴子,总归是要较以往暖和些的。
听李惟元问起,谨言就将刚刚在厨房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可恨那张嫂子狗眼看人低,竟然这样看轻您。背后还这样克扣您的饭食和日常用度,小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好好的同她分辩分辩。”
“你既然知道她生的是一双狗眼,那做什么还要和她置气?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李惟元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一边的桌旁坐了,自己动手拿了食盒里面的饭菜出来。又伸手拿了筷子,开始吃饭。
青菜豆腐,里面的油水放得也极少,但李惟元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再如何,至少也是能填饱肚子的。像他这样的人,现下还能有什么其他旁的要求呢?唯有好好的活下去,待自己往后出人头地了,势必是会将今日受的这些罪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的。
谨言看着李惟元一句埋怨都没有,只是低头吃饭,他止不住的就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他家少爷说起来还是长孙呢,就算再怎么样,那他的饭菜也不应当比下人的还差吧?张嫂子他们,可是个顶个的吃得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
想到张嫂子,他就又想到了小扇。于是他就说道:“少爷,方才小的在厨房里还看到了三姑娘身旁的丫鬟小扇。小扇说她家姑娘正发着热呢,要张嫂子熬一碗热热的姜汤,她好带回去给她家姑娘喝。”
谨言是个实心肠子的人。上午他见李令婉过来给李惟元送袍子和靴子,他心中还是很感动的。
他在李惟元身旁伺候了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次见有人给李惟元送东西呢。而且还送的是那样好的袍子和靴子。所以他便对着李令婉较以往上心了不少,听到有关她的事了,总是想多听一耳朵。
而李惟元听了这话,正夹着青菜叶子的手一顿。但随后他又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继续慢慢的吃着他的饭。
谨言则还是在一旁苦了一张脸,说着:“依小的看,三姑娘定然是因为上午顶着风雪过来给少爷您送袍子和靴子,所以回去才发了高热的。这样冷的天,便是小的这样皮实的人在外面多站了一会都禁不住的会哆嗦,更何况是三姑娘那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上午她可是在咱们院门外站了好长的时候呢,随后还晕倒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很清晰的啪嗒一声响。是李惟元将手里拿着的筷子拍在桌面上。
谨言吃了一惊,忙双膝跪了下去,说着:“小的并没有责备少爷您上午将三姑娘关在院门外的事,小的只是,只是担心三姑娘的病罢了。”
“你为什么要担心她?”李惟元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阴测测的,“她是得老太太宠爱的嫡长孙女,身边有丫鬟有婆子伺候着,她病了,自然会有人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她看病,要你担心什么?”
谨言愣愣的没有说话。
他怎么觉得少爷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意有所指的啊。
但李惟元已经是十分不悦的起身站了起来,复又坐回书案后的椅中看书去了。
谨言呆呆的看着桌上还没有吃完的饭菜。
碗里还有小半碗饭呢。但李惟元现下原就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往常这样的一碗饭他还吃不饱,怎么今儿却还留了这样半碗下来?
于是谨言就小心翼翼的问着:“少爷,您,您不吃啦?”
李惟元的目光还盯在书上,不过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冷意:“不吃了。”
见他这样无缘无故的发火,谨言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什么了。
不过他随后还是小心的将那碗饭和剩下的菜都收了起来,心里想着,等晚上少爷看书饿了,就用热水泡一泡这些饭菜给少爷吃也是好的,可不能浪费了。
因为好歹也是新年,李府里的管事纵然再胆大包天,那也不敢让李惟元这大新年的还穿着破衣烂衫去宗祠拜祭祖宗吧?于是赶在前两日就有人给他送了一件新棉袍来。
袍子是宝蓝色缎子做成的,只是外表看着光鲜,内里絮的棉花可不怎么样,压根就不保暖。但李惟元没有说什么,今天还是穿了这件棉袍。
他心中透亮。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将府里的事都交给了大儿媳妇来打理,但她对于府里的事怎么可能会一点不知?想必这些年府里的那些管事克扣他吃穿用度的事老太太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但她从来都没有管过。
估计她也不想管。她心里恨着他。她坚信当年那个大觉法师说的话,他犯尅,克所有的亲人,所以他刚出生的时候老太爷才会死。
老太太心里其实是不是巴不得他早死的吧?所以她才会明知道旁人都那样的作践他她都不管?但是让老太太失望了,他还是顽强的活到了现在。而且他还会一直活下去,让老太太亲眼看着他到底是如何真的‘克’这李府里的所有人的。
李惟元唇角浮上一丝冰凉的笑意。不过他一直微垂着头,没有人看到罢了。
几番起跪之后,礼成。随后李府众人鱼贯出了宗祠。
接下来到了世安堂之后就是众人给老太太行礼了。
杨氏今天穿了一件绛紫五福捧寿团花,领口玄色底子绣流水金纹样镶边的褙子,头上带着一支成色十分透亮的碧玉簪子,鬓边簪了一朵大红绒花,笑吟吟的坐在垫了白狐皮坐垫的罗汉床上,受着自己晚辈的礼。
等各人行礼毕,她就说了一个赏字。旁边立马有小丫鬟捧过了描金大圆茶盘里,里面堆着的都是一早儿就准备好了的荷包。
荷包里面装的都是各色式样的金锞子,是给晚辈压岁用的。
双红和双蓉忙着给屋里的各位主子分发荷包。
钱氏是个嘴甜的。当下她伸手接了荷包,就笑道:“说起来儿媳妇都这样大了,也是做娘的人,每年倒都还要接母亲给的压岁钱。我心中很有些不好意思呢。”
杨氏也笑。不管怎么样,看到现如今这样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场景她总是会很高兴的:“你们再怎么大,再如何做了爹娘,可在我心里都还是我的孩子。做母亲的给自己的孩子压岁钱,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接的呢?”
说的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然后就是各房给杨氏敬上的新年礼物,又是各房长辈给晚辈的压岁钱。
李令婉今晚一共接了四个荷包。她悄悄的用手掂了掂,大房和二房的荷包轻,老太太,特别是周氏给的荷包尤为的重,想必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她乐的一股脑儿全都塞到了怀里去。
最近正愁手里没银子呢。可巧今儿就接了这么些,往后她可得自己好好的收着才是,万不能跟上次一样,问着银子都去哪了旁人还说全都是她给花了,她还只能心塞塞的受着这句话。
今儿早起的时候就下了一上午的雪珠子了,到了现在雪珠子停了,飘起了漫天鹅毛大小的雪花来。
杨氏心中高兴,就笑着说道:“今儿除夕,倒是应景,还下了这一天的雪下来。”
“可不是呢。”钱氏嘴快,忙接着说道,“都说是瑞雪,瑞雪。明年二爷要参加会试,凌哥儿要参加童试,到时他们父子两个人都有了功名,老太太,往后您这老封君的名头可是稳稳的呢。”
杨氏听她这样一说,只笑的合不拢嘴。又说:“若是他们两个人往后都有了功名,必然也少不了你这个做妻子和做母亲的封诰。”
一旁坐着的徐氏听了她们这互相恭维的话,面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二房如此发迹,那她大房又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就狠剜了李修松一眼。
她的梁哥儿还小,才刚开蒙,功名暂且是指望不上的了,但是李修松好歹也是嫡长子,又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到现在连秀才都还没有中一个?没的白白让她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
只是一看之下,她差点气炸。
李修松目光正在看着李惟元呢,且双目中隐有水光。
李惟元是杜氏生的这事老太太在府里瞒得死紧,所以徐氏并不晓得这一段故事,她还只以为李惟元是李修松的一个通房丫鬟生的。而那个丫鬟是个没福气的,生李惟元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一个庶子,还占着长子的名头,徐氏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快。更何况老太太可是明摆着表现出了她也不喜这个庶长孙的态度来,所以徐氏就越发的不将李惟元放在心上了。
但是现在李修松双眼含泪的看着李惟元是什么意思?觉得他可怜,心里舍不得?还是埋怨她这个做嫡母的没有照顾好他?
徐氏一时只恨的手指甲都狠狠的掐到了手掌心里面去。
李令婉这时也在看着李惟元。
她愁啊。
刚刚听老太太和钱氏那样说,她才想起,明年可是童试年。李惟元就是在这一次的童试中考中了秀才的,然后就是三年后的乡试,随后的会试,他一路青云直上,直至做到了宰辅的位置,被人尊称一声元相,从此只手遮天。
到了那时,这整个李府还不是他的一盘菜啊?他想怎么折腾这李府里的人就怎么折腾啊?
李令婉愁啊。她皱着一张小脸,手指无意识的绕着腰带上系着的香囊带子,心里想着,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让李惟元在明年的童试中考不中呢?他要是考不中,蝴蝶效应嘛,那后面的那一系列剧情肯定就不会和以前一样的展开,那最后她也就不会被他那样的给整死了。
因着心里发愁的缘故,所以她一顿团圆饭都没有吃好。
次后便是守夜。
虽然已经立春,但依然是昼短夜长,且晚间夜又冷,纵然是大厅里放了三个亮铜鎏金大火盆,里面烧了旺旺的炭火,但只坐在那里挨到天明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于是到后来便有人提议抹骨牌。
三个儿媳妇陪着杨氏抹骨牌,谁敢赢啊?还不是巴巴儿的送钱给老太太讨个欢心啊。
但很显然徐氏和钱氏在这方面也是精通的,虽然不会赢多少,但至少也不会输多少。周氏却明显是个不熟练的,到最后就她一个人输了。
关键是她输了钱,钱氏还要在旁边打趣:“三弟妹今年庄子上和铺子里的收成都很好吧?可是进了不少银子呢。今儿晚上你就算输了再多,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三弟妹想必是不会将这些放在眼中的吧?”
话里话外都是酸味。周氏听了,也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三个妯娌之间原本就周氏的条件最好。
她嫁过来的时候娘家兴盛,给她陪送了好一笔嫁妆,庄子铺子都有。三个兄弟之间也就只有李修柏一个人考中了进士,做了官儿。纵然是现在外放了,可到底周氏在这李府里的地位也应该不低才是。可偏偏后来娘家落败了,杨氏又是个逐高踩低的货,所以才造成了她现下在李府里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
李令婉心中就很有些气不忿。凭什么钱氏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啊?
她就悄悄的走到了周氏的身后去看她打牌。
骨牌也就相当于现代的牌九,李令婉多少懂得一些。看了一会之后她就多少摸出点门道来了。
于是在周氏打错牌的时候她就会悄悄的拽拽她的衣服,让她收回这张,再重新打另外一张。
偏生钱氏又是个眼尖的,看到了。她就笑着调笑:“到底是母女连心,婉姐儿不过看三弟妹输了这么些钱就着急了,在后面悄悄的教三弟妹打牌呢。”
杨氏听了就不大高兴。她很是不喜欢李令婉亲近周氏。
周氏心中也发慌,面上忙陪了笑的对杨氏和钱氏说着:“哪里有的事?方才婉姐儿不过是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我而已。她小孩子家家,哪里晓得这玩牌的事呢。”
杨氏一听,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李令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嘛,而且以往在自己的说教下,她心中也是很瞧不上周氏的,现下又怎么会和周氏亲近呢?
于是她便不理论,反而是同李令婉说着:“你风寒才刚好,哪里受得住这一整晚寒浸浸的呢?也罢,今晚竟也不用你守夜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的好。”
李惟元望了他一眼,随即就问着:“是谁欺负你了?”
都说打狗看主人,谨言作为他的贴身小厮,在这李府里也是备受人欺负的。可难得这谨言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就算是这样,也一直都对他甚为的忠心,从没想过要离开他身边,所以李惟元对谨言还是很不错的。
相比较而言,李惟元更赞同自己的后一种想法,因为他有时候还是能察觉到李令婉对自己的害怕的。不过他对此也无所谓,左右只要李令婉不给他找事就行了。
李惟元翻过了一页书,然后就看到谨言提着食盒走进来了。
谨言心里还在生气,骨嘟着一张嘴。
“哟呵,”张嫂子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一双眉, 刻薄的说着, “不过是姓着李罢了, 你家少爷还真当自己是这李府里的主子呐?我呸!这一大家子,谁兴他?谁当他是主子?他拿什么和这府里其他的少爷姑娘比?可别忘了,一早就有大师说他克家克国的呢。旁的不说,他生下来的时候老太爷就去了,这话还不准?老太太心里都恨着他呢,没将他大高笤帚撵出去都算是念了一份情了,他倒好意思在咱们府里称主子?”
一席话说的屋里帮忙的丫鬟和厨娘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谨言到底年纪小,嘴皮子哪里有张嫂子厉害?当下他只气的说不出话来,伸手指了张嫂子,口中只道:“你,你们,我要回去告诉我家少爷去。”
如同李令婉所想的一样,但凡只要李惟元看书累了,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目光看到了身上穿的袍子和靴子,就总是会想起这是李令婉特地的送来给他的。
虽然一开始他是抵触自己这样想,而且心里通常都是阴谋论的想着李令婉这又是要做什么,可到后来他就想着,不过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姑娘罢了,她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呢?也许她真的是觉得以往对他做了那样多的错事,所以想要弥补呢。又或者是上次他在梅园里推了她一下,让她吓怕了,所以她便不敢再惹自己,转而讨好他来了。
小扇接了食盒过来,望了一眼站在一旁气的面色发白的谨言,随后又转头对张嫂子说着:“我们姑娘发热了,身上烫着呢。麻烦张嫂子给熬一碗热热的姜汤,我好带回去给我们姑娘喝。”
张嫂子一听,赶忙的问着,三姑娘要不要紧?要不要去二门上叫了小厮去请个大夫来?又要水来洗了手,亲自的拣了几只大大的生姜出来,洗净了,切成块,放到锅里熬姜汤。
“不说告诉你家少爷了,就是你告诉老太太去我也不怕。”张嫂随后又冷下了脸来,说着,“这青菜和豆腐你到底要还是不要?不要那我就倒了,喂猪。猪吃了,好歹还能长长膘,可你家少爷吃了,能做得什么?不过是白糟蹋粮食罢了。”
一席话说的厨房里的人又都笑了。
谨言闻言就急了,在原地跳着脚,伸手指着张嫂子, 额头上的青筋都气的爆了出来。
“张嫂子, 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家里的那位管着咱们府里的采购,私下可是克扣了不少我家少爷冬天该得的木炭。他发给我们的木炭, 只有其他少爷姑娘们的十分之一, 够做得什么?这样冷的天你们是要冻死我家少爷不成?我家少爷虽然好说话,但我可不是那样好说话的。惹急了我,咱们就去老太太面前好好的理论理论这些个事。”
张嫂子也笑。不过一扭头就看到小扇站在门口。
在一众孙儿辈里,李令婉也是得老太太喜爱的,所以纵然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但张嫂子还是满脸堆下了笑来,赶上前来问着:“小扇姑娘来了?可是来拿三姑娘的晚膳的?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
说罢便拿过来一个食盒,双手递了过来。
此为防盗章, 看到这个小天使们不要惊慌, 过48小时就会替换哒
张嫂子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矮胖, 一张脸倒和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样,极圆极大。
她脾气也不好, 当下就将手里炒菜用的铲子咚的一声扔到了灶台上。又双手叉了腰,竖起一双又粗又浓的眉毛,骂着:“狗攮的小奴才!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这样好的青菜豆腐,怎么就不好了?就你家的那位少爷配吃这样好的青菜豆腐了?还说我私吞了你家少爷的份例菜, 你也不撒泡尿自己个儿照一照,也照照你家的那位少爷,配让我私吞他的份例菜不配?”
阅读奸臣之妹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