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寻妖

片刻过去，莫湘漓转过身看着院摇摇欲坠的小树默然无语，瓦片上流下的雨水落在扶处，溅在那衣摆。

点点滴滴。

十步之遥，两人竟谁也无法先迈出，那一步……

为何云梦公主和太清弟子却永远差了那一伸来的距离？

“你说……”

少女喃喃道。

“你说，我们那日跳下山崖后，世人会不会当我们已经遭遇不幸了？”

莫湘漓突地转过身，看向那黑暗的身影，脸庞几道银泪轻轻滑过。

“也许……也许会吧。”

呼啸的风刮过院，将两人的长发扬起。

恍惚间，又站到了那山崖之上。

急湍奔涌，悬崖绝壁。

上至天穹，下坠九渊。

我愿一路随你。

你呢？

还会不会将伸来？

黑暗的少年将头埋下，看不清表情。

身上隐隐有些颤抖。

“寻一地，建一屋，耕一田，织一布……”

少女擦去眼角的泪，又盈盈笑了起来，声音缓缓地念叨。

“夜夕，夜夕……”

少年紧咬嘴唇，脚下湿了一片，弥漫开来。

一如那夜里，虫鸣兽吼，少女在身后如梦呓般低声呼唤。

玉抬起间，碧波墨竹闪过阵阵柔光绿芒。

是谁的身影曾在黑风寨浑身浴血，怒啸苍穹……

“还我湘漓……”

少女玉翻转，双眼看着链嘴唇轻咬，轻轻吟道。

轰！

黑暗的少年恍遭雷劈，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眸子瞬间亮起朝那妙曼的身影看去。

一道闪电掠过夜空，将小院映得通亮。

少女纤放下，美目流转，遥空相望。

“呵呵，还我湘漓……”

突地娇躯一颤，一稳住扶栏，眼泪夺眶而出，朝少年大喊出声。

“我就在这！”

“你呢！”

“你又在哪里！”

“轰！”

又一阵响雷惊起，将少年吓得连连后退。

身后的双缓缓松开，放在身旁。

能轻易举起火焰巨剑朝霸天头上一剑一剑斩去的双，却在这气氛微凝的夜色抬不起来。

“你说话啊！”

“你在哪里！”

哭成泪人般的少女声嘶力竭，缓缓跌坐眼神涣散，许是累了，声音低了下去。

“你……你又在哪里？”

我在哪里？

是站在篝火旁讪讪地笑，还是在山脚处力抗炼尸门？

是站在悬崖之上将她搂入怀，还是在浅滩相背而卧听她的低吟？

是站在草木集看着她欢呼雀跃，还是在黑风寨上怒吼连连？

又或是……

又或是站在此处，听着她声嘶力竭却无动于衷？

一路行来，仿佛自己一直站在她身旁，又好似从未站在她身旁。

“呵，与君相依莫湘漓……”

少女缓缓站起身，自嘲地笑道。

“天晚了，早些睡吧……”

少年颤抖的声音轻轻传来，脚下慢慢抬起。

“夜夕，你……你喜欢我么？”

柔声传来，将他的步伐凝在空，停顿一会儿，又终是踏下。

“睡吧……”

轻轻掩上的房门声传来，击碎了少女的坚强，似什么在身体里碎落，痛彻心扉。

夜夕头靠在门后，牙龈咬出丝丝鲜血，滴泪不断，无数话语回荡在耳边。

此次和亲事关重大……

两国交战……

云梦万千子民性命……

夜色缭绕，雨势仿佛更大了些。

淅淅沥沥。

似要将小院的不甘和委屈掩埋……

翌日清晨，晨阳初升，将王都湿润的街道映得隐隐闪烁。

无数从暴雨挺过的树枝随风肆意摆动，将嫩叶上的水珠甩了开去。

此时酒楼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人走进坐下，点上两个小菜，静静地看着街道上开始吆喝的菜农肉商。

角落一张桌子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可在座的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

莫湘漓一张秀脸布满清冷，那波光如水的美目有些微微发肿，看着面前的美食却提不起胃口，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夜夕终是轻轻一叹，夹了口菜放进口，却只觉得苦涩难咽，又转头朝莫湘漓说道：“快吃饭吧。”

莫湘漓没有回应，端起饭碗麻木地口送去，眼神却始终呆滞地望向前方。

“走吧。”

不知何时，两人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上了。

微风拂过，街道两边的过客皆是好奇地看着两人，绕了开去。

前面的绝色少女目光无神，缓缓走在前头，步履间如牵线木偶一般，身后的飘逸少年牵骏马慢慢跟在后头，头埋得很低，失魂落魄一般的神色。

两人的脚步都仿佛灌满了铅，很轻很慢……

走过了熙攘的街头，跨过了小桥河流，看到了那尽头的雄伟宫殿。

路再长，走再慢，也终有尽头不是么。

少女蓦然停下脚步，朝后看去，没看到想象之的眸子。

“你……不后悔么？”

少年踌蹴伫立，却连头也不敢抬起。

轻轻的叹息从微风扬起。

转身，向前……

十余里的距离，有人却感觉已是错过，走完了一生。

王宫巍峨耸立，孤单地坐落在前方，显得威严沉重。

许是那层层把守的士兵持兵器太过寒人，王宫外翠柳飘荡，行人寥寥，显得异常冷清。

士兵远远就看见走来的两人，皆把兵器横在胸前，严神戒备。

一百步，五十步。

那层烟微起的街上，两人，一马，在晨辉竟好似一副美丽的画卷。

十步。

莫湘漓终是站住，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宏伟建筑，身子却是颤抖起来，只觉得如猛兽巢穴一般让人心寒。

终是鸟儿，只不过从一个鸟笼飞往另一个鸟笼。

仅此而已……

!!

轻声传来，少年眸子逐渐暗了下去，负在身后的紧紧握成了拳。

人与妖都能相守相依，不离不弃。

昨夜又是谁的喘息拂过耳旁？

微光闪烁间，四目相对。

“终究……终究我还是云梦国公主，你还是太清宗弟子，对么？”

最终，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么？

那又是谁在安排命运呢？

“哎……”

“你……你也睡不着么？”

那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让少女觉得隔了好远。

却见夜夕迈着同样的步伐走了出来。

两人立在过道，相视愣住，眼眸只剩下了对方的身影。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少女红唇间传出，在小屋里回荡开来，再抬头时已是双眼朦胧。

“轰！”

偶尔传出些许咒骂之声也被淹没在一片风雨声。

莫湘漓将身上擦干，呆呆地坐在木凳上看着窗外一阵出神。

似苍天咆哮，一道闪亮掠过天空，将黑暗的王都瞬间照亮，又急急灭了下去。

窗外屋檐上雨水淌下，形成道道水帘，偶尔从淅沥传来的叮叮咚咚，宛如那云梦皇宫花园内的小桥流水，又好似那浅滩边淌过的溪流。

莫湘漓微愣之间站了起来，拉开房门踏进走道。

窗外终是下起了倾盆大雨，好似要将王都淹没一般。

狂风怒啸，树木岌岌，偶尔断掉几株，随着地上如溪流般的雨水不知冲向何处。

都城内一片死寂，漫起层层青烟，街边家家户户拉紧门窗，许是熄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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