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血魂谷(二合一)
叶殊捏住晏长澜的脉门,见他脉象果真好转许多,那紧蹙的眉头才稍稍放缓。
许是晏长澜受伤颇重,又许是他原本体魄极佳,再许是他食用了不少时日含有混沌水的大叶青菜与野兔山鸡、同混沌水颇是亲和,尽管他是个凡人,体表十万八千毛孔吸收起那混沌水来也是不慢。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一桶水已变得澄清,内中所含混沌水竟是被晏长澜吸收个干干净净!
再忍了半个时辰左右,这窥视之意始终不曾再来,叶殊方才撤去法术。他此时再看晏长澜时,便发觉他此番吸收得更快,浴桶中的混沌水,色泽变得只余下极淡的一层。
叶殊再滴入第四滴,晏长澜用半刻时间吸收干净;他滴入第五滴,晏长澜耗费了盏茶时间……而且并未全部吸收,还剩下了一丝。
因此叶殊便知晓,吸收五滴混沌水,便是晏长澜的极限。
叶殊伸手给晏长澜探脉,探知他如今身子大好,重续的经脉比起从前来更为宽阔,血肉也越发纯净强健,甚至就连他的个头也略长了一寸左右,那原本还带着些稚气的面庞,现下也渐渐有了一点坚毅的轮廓。
下一刻,浴桶中忽然有一道大风卷过,将整个茅屋内的器具都吹得摇动起来,噼里啪啦掉下来摔了,又有一道雷光迸现,发出一声炸裂之响!
叶殊眼瞳蓦地收缩。
风吟雷动,这是风雷变异灵根生成的征兆!
此时,叶殊看向晏长澜的目光,便带上了一抹复杂之意。
显然这晏长澜从前也是有灵根的,如今因混沌水刺激潜力、重塑经脉时,那原本不知为何的灵根经发生了变异,化为了风雷双灵根……且看这风吟雷动的阵势,便知他的灵根也颇纯净,恐怕,最低也在七八分间。
单论这资质,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如今城主府应是遭逢大难,凡人地界资源有限,修行缓慢,若是心怀不甘,晏长澜是否情愿修行尚未可知。
修真之道,步步艰难,非有大毅力者不可为,因此,虽说以晏长澜资质,一旦修行,大有可为,却还是要他自己心甘情愿才好。
此时,叶殊又想起天狼来。
天狼他……一生坎坷。
晏长澜年少时便遇上如此灾厄,与天狼似乎有些对上。
稍作犹豫之后,叶殊取来了一张绢布展开。
这绢布还是晏长澜同衣被等物一同相赠,现下他正可将一部《风雷啸天诀》书写于其上,又匆匆留字数行。
《风雷啸天诀》乃是前世叶家自一处遗迹所得,非风雷双灵根者不可修行,非灵根七分纯以上不可修行。
叶家自有家传秘法,除非恰好有这双灵根,否则必不会学它,故而此法被束之高阁,叶家子弟尽可翻阅,亦无限制传授。
如今看来,此法正是为晏长澜量身而制,叶殊便顺从心意,留给他一份。
日后若是晏长澜合该修行,则正可以修炼此法,若是他只愿习武……也是无妨。
写完后,叶殊略一叹,将这绢布卷起,放在一旁,又将晏长澜自浴桶中抱起擦身,放于床榻上。随即,他便用心调息,将法力尽数恢复后,下山而去。
此去,是为打探城主府的消息。
已然是一夜半日过去,近乎午时了,叶殊来到城门口,发觉此地仍在戒严,守城的兵士面上则都有些不安,似乎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依旧用了隐身术,叶殊进了城门。
白日里街上倒是间或有人经过,只是巡城的兵士也增多了数倍,每前行数百步,皆是甲胄碰撞之声响起。他快速往城主府而去,路上再不曾见到什么毒虫,但等他到了城主府前,却是发觉府门大开,有许多兵士进进出出,也抬出了好些尸体。
叶殊心里一凛,闪身入府。
很快他便见到了些五官熟悉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名衣着格外不同之人,有城主府标识……应是晏城主晏北?
不,不对。
晏北武功极高,纵然是尸身,也不该是如此模样,那么……是晏城主的胞弟晏西?晏西也有武功,却远不及其兄长,只是他为何会穿城主服饰?昨晚城主府出事,若晏北不能幸免,晏西却能如此打扮,其中必有蹊跷。
不多时,叶殊又见到一具摆放在棺木内的尸身,其相貌英俊,五官同晏长澜十分相似,气度也很是威严。这一位,想来才是真正的城主晏北。
……果然已经殁了。
晏北腹部有一个大洞,血肉边缘有焦灼痕迹,乃是修士以法力将其杀死,那修士所修乃是火道的法术,极为狠辣。如晏北这等凡人地界的顶尖高手,竟并非是他敌手。
叶殊仔细感知这淡淡火道气息,分辨出对方境界之后,心下一宽。
那位修士的境界也不过只在炼气二层,比之他强不得几分,他自身心境远高于对方,所知秘法亦是很多,拼杀起来,必能胜出。
再看府内一块空地上,还有许多尸身一具具排列,乃是城主府的仆婢管事之流。他们尸身大多一片漆黑,为中毒之相,却是不曾受到什么杀人的招数,只是在细微处,有许多啮咬痕迹,也有被吞吃的血肉……这正是被毒虫袭击所致。
这些伤口上都无法力气息残余,但凡所见毒虫也都如此,便让叶殊笃定,另一位能驱使毒虫之人,多半还未踏入修行之道。
“咚咚!”
两声巨响后,不同方向的地面中,陡然钻出两根巨大的立柱,一瞬间便直耸入云!
有修士皱起眉:“那是什么?”
又有修士说道:“这立柱,好生奇怪——”
“咚咚!”
还未等他们弄个清楚,又是两声巨响,又有两根立柱,从另外方向升起。
紧接着,接二连三,数根立柱冲天而上!
“咚!”
“咚!”
“咚!”
冲起的立柱看不清有多高,或者数百丈,或者数千丈,总之才刚显现,就已然比起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修士们更高,叫那些修士仰起头来,也不能看到顶端。
这正是,几近于擎天巨柱了!
突然间有修士惊呼道:“这是锁天柱!快看这些柱子,它们分明就是锁天柱!”
另有修士也惊叫出声:“锁天柱?八根锁天柱齐出,这莫非是八门锁天阵?”
更多声音,此起彼伏:
“八门锁天阵乃是上古阵法,这小儿看骨龄不过两三百岁,竟能布下如此古阵?”
“看他动作,必然是他!”
“快,八门锁天阵非同小可,若是再不离去,便难以走脱了!”
“去找生门!此阵必有生门,到时择数人而出,将阵打破,这小儿再无计可施!”
而就在此刻,最后一声也轰然响起来!
“咚——”
足足八根立柱,就从八个方位,将这无数前来进犯叶家的修士,全都包围在其中!
叶家少族长的动作太快了,只在一个呼吸之间,那八根立柱竟已然形成了合围之势,而那些修士们才堪堪将阵法辨认出来,便已然没有了提前脱身的机会。
霎时间,认得阵法的修士拥拥挤挤,都想要去找那生门,而不认得阵法的修士则犹若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个不停。他们这般一撞,将认得不认得阵法之人撞成一团,本来气势汹汹围攻叶家的无数修士,竟倏然变得狼狈不堪起来。
为首那老道眉头连跳,怒声斥道:“慌乱什么?八门锁天阵有三吉门,只不过是个困人之阵罢了。那叶家小儿于阵法之道上能有几分见解?就凭他一人统领那近百叶家余孽,莫非还能是我等这许多修士的对手么!”
老道一通话出口,果然就叫修士们镇定不少。
此时他们冷静下来,不少人便羞惭于自己等人先前居然闹出那等笑话;却也有不少人尽管停了动作,也仍是有些慌乱,只是为能得到生路,暂且听他一言罢了;也有数人并不肯听这老道之言,眼见许多人都不再拥挤,就觉得寻到了机会,直直地朝着那原本生门而去。
但这几人才刚入生门,不过一二呼吸间,就发出数声惨叫,再没动静。
如此反应,直让人心里一紧,忍不住急急发问:“这是怎么了?那处莫非不是生门?”
又有其余略通阵法者惊道:“并无错处,那里正是生门……那几位道友行走生门,缘何会陨落其中?”
此话刚出,那原本显露出三吉门——生门、开门、休门——之处,白雾弥漫,竟然将其尽数隐没起来,再寻不到离开的路径了。
这一变化,又是叫阵中众多修士一阵喧闹。
老道见状,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叶家少族长原本神情冷漠,然而此刻看他,却能见到他唇边不知何时,竟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笑意,使人心中不安。
老道眉头一皱。
叶家少族长却是恰恰伸出一根手指,在前方轻轻一划——
刹那间,似有涟漪自他指尖之处扩散开去。
同时,那八根立柱之上,便绽放出极明亮的光芒!
无数道白色的气流自那些立柱上迸发而出,带着恐怖的劲力,便往众多被困于阵中那些修士身上穿刺过去!
众多修士猝不及防,当即就有起码上百人都被那气劲贯穿,这其中更有数十人乃是直接被穿透了丹田,或是被打破了六阳之首而陨落,只见那高高在上的躯体陡然跌落,砸在地面一声闷响。而这闷响犹若镇魂钟声,一瞬就几乎将那余下之人的魂儿都给震飞了!
就有修士破口而出:“关虚子!你这老道说这是困阵,哪家的困阵有这等攻势,叫这许多道友陨落,都是你胡言乱语之过!”
那老道眉头紧锁:“八门锁天阵,本就只是困阵,诸位之中也有识得之人,与贫道所见并无不同。”忽然间,他想起先前叶氏族人一应动作,不由看向那位年纪轻轻的叶家少族长,眼里闪过一丝杀意——莫非,这阵法乃是此子进行了改动?
此刻,众多叶氏族人都聚集在那叶家少族长的身侧。
他们的身上都隐约有白光,这些白光乃是自他们手中玉牌上逸散出来,映在他们的脸上,将他们的神情颇是遮挡几分。如今有人细细看来,方才发觉他们脸色苍白,竟好似精气都被抽走一般……而如此反应,却是叫人心中不安。
关虚子老道对阵法一道颇有了解,在心中生出怀疑之后,便用心观察。
这一观察他便发觉,那些叶家之人手中玉牌彼此之间好似有所关联,而每一枚玉牌,又好似同那八根立柱隐约呼应。
不错了,那叶家小儿,定是将这阵法改动过了!
由困阵,变为了困杀之阵!
刹那间,关虚子老道便不由咬牙。
这小子区区数百年岁,堪堪金丹境界,莫非是打娘胎里便开始参悟么,竟是连上古的阵法都能改动,真是了不得!
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叫他活下来。
此子,必杀!
当即这关虚子老道便大声说道:“此阵由那小儿操控,诸位速速出手,将其斩杀,阵法不攻自破!”又说,“叶氏众人手中玉牌颇是古怪,也都杀了!”
先前乱糟糟的诸多修士本是慌神,而今听关虚子老道这样一说,下意识便听从起来。他们立时动手,都朝着那叶家众人扑杀过去!尤其是那叶家少族长,须臾之间,便受了无数攻击!
而正在此时,那立于这少族长身后的巨型傀儡身形一晃,健硕的身躯就挡在了他的前方,其手中一柄重剑骤然当胸一横,就将那些攻击挡下大半!还有少数越过了重剑,却只打在了这傀儡身上,不曾伤到少族长一分一厘。
那些攻击虽是厉害,巨型傀儡却只是晃了晃身体,那些攻击打过来,只发出一阵叮当声响,不能破开他体表防御。
眼见众多袭击都是无功,有人不由低呼:“叶家血傀,观其修为,生前竟似在聚合之上,炼制之后,而今也余神游,极难对付。”
还有人认出来:“观其形貌,似是数百年前自下界而来,纵横一时的血屠天狼?他屠了一域之人后便销声匿迹,不曾想是被叶氏捉住,炼成了血傀!”
不过众人虽对当年的血屠天狼有些忌惮,但到底他们之中也来了几位聚合修士,对付这强者尽去的叶氏,原应是手到擒来,哪怕多出这一名当年的凶徒,也不当例外。然而他们本只是要威逼对方取出宝物,孰料这叶家的少族长太过古怪,竟是弄出一个困杀之阵来,使得他们一动便被阵法攻杀,十成法力也发挥不出三四成来,就显得狼狈了些。
这些修士也是历经千难万险方才修行到如此地步,在攻杀一轮之后,便比先前冷静不少,哪怕还有一些慌乱的,只要跟着周遭修士共同进退,倒也能够出力。
叶家少族长也知晓他那困杀阵法虽是厉害,可一旦对方都适应下来,怕是这阵法也不能同先前那般杀灭上百之人。
他双眼微眯,倏然开口:“叶氏儿郎,敢与我同死否?”
叶家众人相视而笑:“任凭少族长吩咐,万死不辞!”
叶家少族长微微颔首:“纵然要死,也要有个轰轰烈烈的陪葬。诸位,且将精血注入玉牌之内,尽我等性命,以祭此阵。”
叶家众人毫不犹豫,都将自己所有的精血注入玉牌。
这些玉牌也十分奇异,在吸收精血之后,就自内中陡然生出一股极强大的吸引力,直将叶家众多族人的血肉也全都吸入,并一瞬红光大放,全数没入到那八根玄柱之内!
被吸干了血肉后,众多叶家族人凑在一起,倒成了一堆。
他们勉力睁开眼,看向那少族长时,满脸都是期盼。
叶家少族长冷声开口:“且瞧着罢。”
说话间,他也咬破了舌尖,喷在他不知何时拿出的一块阵盘上。这阵盘光芒大作,那些玄柱上的光芒,也越发刺目起来。
前后不过数息时间,叶家一方便已生出这般变化。
那关虚子老道见状,倏地有些心悸,此刻,他再维持不得那道貌岸然的风度,竟是满头冷汗:“快快!快走!”
也是此时,叶殊察觉有一丝淡淡的窥视之感,自远方传来。他微微一顿,将气息收敛得更深些,同时打出个遮掩的法术在那浴桶之上。
这种窥视感只徘徊了数息时间便已消失,不过叶殊却能分辨,这窥视并非来自于灵识,而是目力和法术罢了。既如此,这窥视之人的本事也并不高明。
而后,叶殊便在那桶里再滴了一滴。
大约一个时辰后,晏长澜再度将其吸收干净,比先前快了一些。
接下来,叶殊滴了第三滴。
那么,若非是有人请修士对付晏城主,那么便是晏城主手中,有修士觊觎之物。
这般思索一番,叶殊猜不透,也便不多想。
当务之急,乃是先将晏长澜的身子调理过来,否则若是他醒转过来,发觉自己受此重创,岂非难以承受?
叶殊微微一惊。
不过人之体质各异,若是晏长澜能吸收更多,他也不吝惜这些混沌水。
晏长澜无知无觉,整个人直没入水中,一直到顶。与此同时,叶殊手指在他身上按捏,为他短暂开穴,叫他不会因此无法呼吸。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浴桶里的灰色变淡了一丝,叶殊便明白,这正是晏长澜体内已被滋养的缘故。既如此,便足以证实,这断去的经脉也有恢复可能了。
稍作迟疑,叶殊用手指拂过晏长澜颈侧。
晏长澜原本便已昏迷,而今被他点中此处,若不解开此术,中途必不会醒来。
做完这些,叶殊才走回屋内,看向榻上的晏长澜,轻轻叹了口气。
他必然是遭逢了磨难,也不知晏城主如何了?而那修士又为何要对晏长澜下手?以那晏城主的性情,理应不会得罪修士,而修士行事,多是无利不起早,若是无可图之处,怕也不会自降身份,对付凡人。
也不曾多犹豫,叶殊就将自己平日里泡澡的浴桶拿来,清洗一遍,将水注满,旋即把那仅剩的白玉瓶儿拿了出来、
短短十多日,他攒了有六滴混沌水,晏长澜如今经脉俱断,以他这堪堪炼气一层的修为,自不能以法力为他续接,那唯一之法,就只能靠这混沌水的生机滋养之力了。
于是,叶殊滴了一滴到那水里,再把晏长澜衣裳剥了个干净,置于浴桶之内坐下。
诸位,你要看到是随机防盗章节,那就是你v没买够一半章节啊。 玉瓶于他而言本是有用,但事急从权,现下也只好先砸碎了做那引阵之物了——不论如何,玉石比起石子来,总是合用得多。
阵起后,好似有一阵微风吹拂过去。
此刻若是有人自上方朝下看,便连那茅屋也瞧不见了。四周左右,也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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