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娇宠

陆暖弯唇，正中她之下怀。常年锻炼的身体极软，朝后仰的上半身，右手背“剑”，忽然往左侧方一扔，上半身迅速向右侧划了一个半圆，左手接“剑”，左右仗“剑”以不及掩耳之势对前方的竹篓就是一击。

“嘭”，桂枝落之处竹篓裂开，“唰啦啦”，霎时间千百粒桂花纷扬四溅。

暗黄老道的竹篾竟被从中破开。

《酒狂》。

只剩一只孤雁。公孙指法跟不上，只得停手，他输了，愤愤咬牙。

短笛沉重的低音和长音，陆暖脚步踉跄，似醉酒之态，女子醉酒场面难免靡靡，陆暖却不然，身上每一条筋骨都是遒劲有力，似乎引而不发，狂音将至，软剑挥出，浏漓顿挫，没有任何花哨的剑法，就是舞剑。

平凡之处，方觉剑法之变化无穷。辨不明眼前女子，到底是酒圣，还是剑仙。

长笛音收，陆暖也作收剑之势。

众人还难以从方才的精妙绝伦中回过神，痴痴地看着陆暖，口中竟吐不出一个字。

陆暖，当得起剑仙二字。这还是昔日所见的阴郁沉沉的女子吗，是的，都是她。只不过，她从未展露自己的绝学罢了。那些方才等着看侯府贵女好戏的姑娘们，脸颊发烫，方才的一袭剑舞，她们是女人都快爱上陆暖了，何况男人呢。

陆暖不知，自今日这场阴差阳错起，她会被冠上剑仙之名。

陆暖将宝剑双手奉上，还给红衣突厥女子，才发觉那女子生的甚是美艳，五官深刻，陆暖道，“谢姑娘借阿暖宝剑，阿暖技艺不精，姑娘可以看看有没有伤了剑气。”

突厥姑娘惊诧于她的气，和方才舞间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舞剑的女子是灵动的轻狂的，而现在则是沉默的古板的，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是同一人了，

突厥女子撅了撅嘴，“你们中原女子，就是麻烦。说什么谢不谢的，本公主愿意借就借。”粗鲁地收回宝剑。

莫名其妙的火气，莫名其妙的突厥公主，方才看陆暖舞剑是一副惊艳才绝的模样，此刻，气势汹汹，眼神恨不得将陆暖凿穿破洞。

突厥女子似乎在等陆暖说点什么，陆暖本就不是七窍通透之人，也猜不准这位突厥女子忽然这番作态是为何，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尴尬。

一位看似稳重的突厥男子说道，“陆姑娘，小妹钦慕你的技艺，好剑当要行家使用才得绽其光芒，方才的月光剑灵气逼人，我小妹也只是惊叹。冒昧相问，姑娘方才耍的，可是陆家剑法？”

陆暖点头，“正是。”

突厥男子赞叹，“陆家剑法，实乃千古之绝唱也。姑娘与飞卫将军是何关系？”

这是陆暖第一次听到外人这么夸赞父亲，说不上什么感觉，父亲在记忆的长河里，只剩下黑色的甲胄和模糊的面容，陆暖答道，“我是飞卫将军的女儿。”

“果然虎父无犬子，当年我有幸与陆将军共敌鲜卑，陆家飞卫将军之叱诧英勇，以一敌百，历历在目，时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美誉，陆将军一去，大魏边疆异族蠢蠢欲动。魏朝，正是需要像你这样的好儿郎。”

另一小胡子突厥人说道，“我一直以为大魏的女儿，都是水做的一般，只会吟诗作对，说那些个狗屁东西有甚用，打起仗能保命吗？没想到魏朝也有你这样骁勇的女子。甚妙甚妙。”

方才一群吟诗作对的男女又羞又怒，羞的是方才他们竟想看陆家兄妹的好戏，却忘了他们是名将之后，怒的是他们只会吟诗作对，指桑骂槐呢，吃了一记闷亏，又无从反驳。

陆暖道，“公子此话偏颇，国家武将攘外安内，贤臣辅政理事，方能文修武偃，物阜民安。”

竟不中计，这女人，真是有趣。小胡子拱手道，“姑娘教训的是，邱穆长了诸多见识。”

众多才子的情绪稍作平复，立刻想起，这几个突厥人，悄声无息的，都是哪儿冒出来的？

不待他们多问，几个突厥人潇洒地走了。

众人等也消了赛诗的兴致，各自告辞。公孙收好琴瑟，特地赶来陆家这边，“陆公子，两位陆姑娘，在下是公孙譁，今日有幸结识各位，他日若有时机，定然登门造访，此番陈情，望莫过唐突。”

陆曜笑道，“怎会，侯府定然欢迎公孙公子。”他也不会得罪这位潜在妹夫，今日之行，也算收获不小，有了珠珠这小俏皮在，对着祖母，总不会没话说了。

四人拱手道别。

孟庭露欣赏陆暖的技艺，“认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有这番本领，倒叫我大开眼界！”

陆暖谦虚道，“都是些压箱底不中用的，平日里除了强身健体，也作不上他用。”

“你太谦虚了。”这样的剑法，普通女子几十年都修不成呢，孟庭露知陆暖不喜太过夸赞，便也不多说，携着大哥一起，辞别。

一同来的陈家那两个，自知理亏，根本没脸见侯府的人，早就灰溜溜遁逃了。

陆曜几个也不太在意。陆暖忽然向陆怀珠借东西，“怀珠，把你的帕子借我一下，可否？”

陆怀珠并未作多想，抽出丝帕，递给陆暖。

陆暖得了丝帕，两边翻看之后，见并无刺绣，道，“你们等我一会儿。”

她走到一边，对一个月白袍的小公子说，“方才不慎，用力过猛，小公子的帕子弄脏了吧，小公子若是不嫌弃，用家妹的帕子吧。”

陆怀珠想阻止也来不及，跺了跺脚！怎么给顾和安了！

虚空抛来一柄雪亮的软剑，陆暖闻言接住，原是个火红如列鸟的突厥姑娘，陆暖稍一点头，不疑有他，拔剑舞之，分不清是剑光还是月光，霎时剑气生风，原是把月光宝剑，风中形刃，触之肌肤似要割裂一般，陆暖也察觉到了，遂脚下一蹬，跳出圈内，以免伤及他人。

陆暖越舞越快，饶是公孙指法娴熟也有些招架不住。突厥人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短笛，吹奏。

众人眼花了一瞬，这这这，这左右手腕是怎么换的，怎地突然换到左手了？竹篓怎么破的？一根桂枝啊，就破了一个竹篓。奇才也，陆家剑法名不虚传。

不知何时，圈外竟站了三个突厥人，两男一女。

那女孩惊叹，眼中赞赏星闪，“好剑法，姑娘，接剑。”

陆暖点点头，付之一笑，公子瞬间晃神，痴痴呆呆的，半晌才想起来问道，“陆暖姑娘，要伴奏何曲？”

“《古音正宗》的平沙落雁，公孙公子以为如何？”

“自是可以的，”公孙斟酌说道，“不过，陆姑娘，平沙落雁曲调会不会太快了些？”

妙极！桂枝破竹篾，惊艳才绝。

陆军绝学，半月破首，一击毙命。心之狠硬，方能习得此法。这个妹妹，比他印象中的，厉害上许多。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舞剑，琴弦撞击，似乎水涧的水流闻声更湍。

公孙指法刁钻，见陆暖状态轻松，有心想“刁难”一番，尾指一捺，须臾之间换了流派，不复之前的闲适静美。急转之下，数只鸿雁翔而后集，惊而复起。

陆暖灿然，折了根桂花枝，摘去多余的枝叶，黄金比肩，带着几分挑衅，“公孙公子不如一试？”

公孙摆琴，爽然大笑，“好。”

“如此甚佳！”孟庭萃也知陈舒人此举不妥，但威远侯府的人也是他领过来的，他也有责任，借坡下驴地赞道，“从未见过女儿舞剑，今日孟某等人倒是要开开眼界了。”

孟庭萃为人谦和，文采斐然，在众人中颇具号召力，立即就有公子道，“我来给陆暖姑娘伴琴吧，陆暖姑娘意下如何？”

两人目光交汇，俱是一点头。琴弦紮起，陆暖抽出桂枝，单剑起势，有如破风凌厉之态。

梅庵派的平沙落雁，曲调逼真，众人仿佛置身于西北秋日黄沙萧瑟之地，天际之间澄澈难得，鸿鸪和鸣。

陆暖在黄沙独舞，手腕一转，就是一个漂亮的剑花。有人鼓掌道，“漂亮。”

这样没担当的男人若是成了陆家的女婿，威远侯府还不得被他扒皮抽筋。

陆暖抚慰地拍了拍陆怀珠的小手，道，“珠珠不必为姐姐担心。”

陆暖站起身来，陆家人都是身长腿长，英姿飒爽，她道，“舞文弄墨乃各位之所长，我陆暖所作之诗词，资质并不出众，拿出来，怕是会献丑。不过，阿暖在舞剑方面，倒是通晓一二，诸位若是不嫌，阿暖倒是可以演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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