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仙池灵珠
“这些都是我让嗜鬯在山下搜集来的。”窦扣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大包袱,只见里边各种木偶,布偶,泥人,木雕堆成小山。
红鹤两眼都快炸出火来了,但碍于嗜鬯在场,他只得强压住满心兴奋,轻咳一声道:“切勿玩物丧志,快快收起来罢,让仙尊发觉不好。”
嗜鬯嗤鼻冷哼:“小孩子就小孩子,若不是我家窦扣说你喜好这些玩意,我还真一直以为你就是那般老成持重。”
知道红鹤想问什么,窦扣抢先答道:“桓翁把通过结界的叶子给我了。”
红鹤犹豫不定,思忖着这东西都拿了,又不好意思拒绝,‘湚琉池’可是重地,不知桓翁为何会把龙爪叶给窦扣,那老头向来做事随心,让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奈何仙尊却从不过问,甚至一些拿捏不定之事还会去请教他。不过既然桓翁把叶子给了窦扣,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又何必顾虑太多?一个小丫头,应该闯不出什么祸事来。
“我就不去了,我也去不了,你们自便。”嗜鬯耸了耸肩又朝窦扣道:“我要出远门一趟,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嗯,兴许你回来,我已把《巫经》抄好了。”
送走嗜鬯,窦扣转而一脸期待地看着红鹤。
“仙尊过几日要去月宫一趟,我不用随行,那时便带你去吧。”红鹤勉强答应了,反正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桓翁第一个担责。
两日后,玄云宫前,红鹤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听钟离阜交代一些琐事,窦扣倚在宫门后伸出头来看。内容听不清楚,只是见红鹤连着点头,然后目送钟离阜步上云梯。等完全看不到人,她兴匆匆地跑出来道:“这下我们可以自由几天了!”
红鹤还是不习惯窦扣把仙尊叫做‘大叔’,奈何仙尊都由着她,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阴山我都没有好好玩过,上次看到嗜鬯洞府前的瀑布觉得好美好美的!要不然,去完‘湚琉池’,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好不好?或者……山下也行。”窦扣像是被解禁的小孩,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段时间在宫中的烦闷全给释放出来。
红鹤额头犯疼,突然觉得窦扣不是好打发的主,早知道不拿那些玩偶了。可万一不答应,她何时跑去仙尊面前告一状,仙尊肯定会对他失望之极。
“再议”红鹤敷衍道。
红鹤是名副其实的红鹤,全身皆为粉色羽,只有冠羽是一团赤色,此时驮着窦扣在稍微高出树顶的空中飞驰着,时不时发出一声长唳,惊动林间百鸟窜出,叽叫一阵又隐回树内。
窦扣俯身抱着红鹤的脖子,她不是第一次坐在鸟背上,可蓝姨的背大多了,羽毛顺滑又舒服,不像红鹤这般细脖纤腰,冷风呼呼无孔不入,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双手不自觉箍紧。
“你再这么勒下去,怕是还没到‘湚琉池’,我就命丧你手了。”红鹤回过头,瞪着鹤眼。
窦扣不好意思地松了些力道,问:“阴山可真大,又高又神秘的,你都飞了那么久还没到,我还以为转个弯就是了。”
“阴山自上古洪荒时期就存在了,由数十座仙山仙岛合并而成,外人无法得知地形,是守护天界入口的极佳之地,数万年间,魔人屡屡来犯,也在这如迷阵的山中吃了不少亏。”
正说完,红鹤一个俯冲,稳稳的着落,窦扣因急降犯晕,差点没把早上吃的吐出来,嘴里嘟囔着,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先学会腾云飞行,不然非被红鹤折腾死,这可不比行船好受。
红鹤径直朝前走,窦扣朝他走的方向看去,那可是一处悬崖啊!他这是要……
正当窦扣莫名之际,红鹤催促道:“楞着干嘛?进来啊。”说完连人带声一同消失在崖边。
窦扣吞了吞口水,走到崖边向下看去,瞬间头眼发昏,手心脚心直冒汗。这有多高?完全看不到尽头啊!下面全是云雾啊!难道……她伸出手指往前探了探,然后长呼一口气,咧嘴笑了。原来真是结界的障眼法,指尖的感触和当初穿过阴山最外层屏障是一模一样的。她又把脚伸过去探了探,果然看起来会掉下去的地方穿过之后竟是实地。
忽然从空中伸出一只手,把窦扣整个给拽了进去……
“你可真磨蹭。”把人拽进来后,红鹤走到池边又化为鹤身自顾自梳洗着羽毛。
池边高崖环抱爬满藤蔓,叶子密密麻麻完全包覆住石壁,叶色绿红混杂,相互交缠,藤上零散的挂着几朵娇艳欲滴的野花,瓣绯蕊紫,道不出名字。
藤蔓过长,一些向下延伸至池水里,叶子浮于水面;一些平铺在池边草地上,只是触碰到结界后又折返回来。许是灵气常年滋养的缘故,无论是叶子还是花朵,看上去都格外葳蕤。
池中心浮着一块绿地,绿地上竖着一莲形盏台凌空托起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琉璃珠,面泛光晕,打着圈缓缓上下起伏。
窦扣看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路通向绿地,也难怪了,人家都是用飞过去的。
“这里看起来很平常嘛。”窦扣找了一处还没被藤蔓‘侵害’的草皮躺下,看着空中那被层层雾气阻隔在外的太阳,打了个呵欠道:“就空气闻着清爽一点,阳光没有被树挡到,温暖了一点,花香好闻了点,倒是个不错的午睡之地。”
“仙尊经常会来这里修养,有时好几日都不会回宫,若不是你吵着要来,我就只是每个月来这里照看一下莲台而已。”红鹤说完飞身至绿地盏台边,伸手靠近琉璃珠,只见荧荧光缕渡入掌心,须臾,他抽回手又飞回了池这边。
“你在干嘛?”窦扣好奇地问。
红鹤捋了捋鬓角的垂发,傲然道:“那是池眼,也是池底禁室的钥匙,只要禁室内有任何异常,它都会记录在内。我刚是在查看禁室的状况,一切正常。不过池底那些妖灵们也不敢再犯什么事,仙尊此举已是无上厚恩,如若还妄想逃离,怕是永远和飞升无缘了。”
窦扣对池底的禁室兴趣缺缺,不过倒是觉得那颗大珠子挺好看,“你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她走向池边问道。
“仙尊说此物极有灵性,不可贸然靠近,你还是远观吧。”红鹤看了看日头又道:”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来日方长,若以后仙尊允你在此处修炼,怕是看都会看腻,不如今日就先回去吧。”
“嗯……”窦扣无奈,正欲离去时看到池边一朵花开得格外灿烂,想着摘回去观赏几日,便伸出手去捏住花梗,随后却惊叫出声:“好疼!这花有刺!”
红鹤一记白眼,谁让你要去摘它。
窦扣抽回手的瞬间,指尖血滴飞入池内,荡了几圈波纹后渐渐融于池水。谁都没有发现在两人离去后不久,琉璃珠突然急转数圈,珠身颤抖一阵后又恢复如常。此时从深不见底的池内隐隐传出细微缥缈的声音。
——伯珩,是你回来救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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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拿人手短,窦扣这才开口拜托红鹤,“我听桓翁说,有一处‘湚琉池’是修行练功的好地方,你能带我去吗?”
嗜鬯一听打了个寒战,想到上次仙尊说要把他囚禁在池底就心有余悸。这‘湚琉池’他还是略有所闻的,但凡被囚的妖,皆是心性不善,犯过大错需要重修的。不过池水灵气旺盛,能使修炼事半功倍,也算是仙尊对犯人最大的仁慈了。
“朋友……”红鹤垂睑道:“仙尊总教导我不要被世间七情六欲所迷惑,即使深陷其中,也要务必勘破。”
窦扣和嗜鬯相视一眼,都无奈地摇头。没办法,谁叫红鹤一直以来都受那个人的熏陶呢。
不过到底这堆玩意还是让红鹤惊喜至极的,在窦扣再三保证不会告诉仙尊的前提下,他半推半就的还是全数收下了,脸上表情难掩兴奋,笑得像个孩子。
“仙尊果真慧眼如炬,只是此人命轮上和你阴山有些渊源,我便顺水推舟罢了。凡人亦可修仙,有封印又如何?若她能凭靠一己之力冲破,也免去了这几世的轮回之苦。”
“渊源?”
“仙尊无需忧心,就当是你阴山多了一位住客而已,若她真无慧根,百年后自会重入轮回,体内封印也会随之附着于下一世。”南华仙翁笑得意味深长。
“你告诉他了……”红鹤耷拉下肩膀,无奈地看着窦扣。
“嗜鬯人很好的,以后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让他下山去寻。”窦扣挑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宫人木偶在红鹤眼前晃了晃,“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隐藏真实的自己呢,山中的日子无聊漫长,你不想多几个朋友吗?”
钟离阜放下手中毛笔,轻声一叹,想他阴山中为情所困,来求他赐忘生露之人不在少数。情往往是修炼中最难渡的一劫,多数落得个修为散尽的结果。如今留这孩子在宫中,到底是对是错,且不得知,奈何她特殊的体态,就连嗜鬯都经受不住诱惑,更何况是有些急于求成的妖兽,只等她尚有能力再出宫自立洞府罢,如若不然,百年之后,老死在这行宫之中,也不过是弹指间。
这日,嗜鬯带着一个大包袱到访,被窦扣请到阁室叙旧,还神秘兮兮的把红鹤也叫来了。
“既然仙翁不愿多说,那我便不多问了,只盼他日不成祸事便好。”钟离阜一挥衣袖,化烟而去。
南华老仙殓去笑容,蹙眉轻喃:“祸兮福所倚……”
“钟离仙尊从未踏足过我这南华宫,今日是为哪般?”南华仙翁坐于上堂,抿了半口热茶,缓缓问道。
见南华装傻充愣,钟离阜开门见山道:“既然煞费苦心用了禁灭封印,想必是得让那孩子历经生死轮回,你又何故助她进我阴山?”转过身来,掌心飞出一青花小瓷瓶落至南华手边的茶壶旁。
钟离阜明显感觉到红鹤最近和窦扣的关系异常亲近,虽不知南华口中所指的渊源是好是坏,不过万一扣儿是红鹤的情劫,怕是难免一场唏嘘。
红鹤不同于山中其他生灵,三百多年前西王母把这天界唯一的粉羽鹤交于他度化,待兽性尽除,仙体纯然之时便会回蟠桃园做护园兽,是万不能扯上七情六欲,枉顾栽培的。
许是自己想多了,这俩孩子都还年幼,或许只是交好而已,毕竟年纪相仿。
九重天上,一处浮岛隐于万层云浪之中,岛上琼楼玉宇,紫殿金阙,云雾缭绕,从边沿直泄的数条水瀑,在垂至数丈后流入虚无空间。
南华宫。
钟离阜负手立于正殿堂中,南华仙翁一身竹青鹤氅从后堂不疾不徐地渡步而出,捋着白花花的胡须,朝殿中添香的小童使了个眼色,那小童便伏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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