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灵

红军与国民党战争频发，地主剥削，富农压榨，中农自给自足，最底层的贫农和雇农不停劳作，却终日难以果腹。

苏鸿见过枯瘦如柴的老人倒在路边慢慢失去生机，他见过很多人争抢垃圾堆里，富人们啃过丢掉的玉米棒子。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没有时间去思考高雅的东西，他们脑子里只想着下顿有什么吃的、怎么让家人活下去。

苏家算是大家庭，爷爷苏福来当家，姑姑都嫁到外家，现在同大伯，三叔家住在大院里，一大家子快二十口人住在一起，每到做饭就是娘、婶娘最忙活的时候，每次都是满满一大锅。

“别磨蹭！”一行扛着红漆木箱的壮汉渐渐走近，领头男子不停吆喝指挥着。

路上的人纷纷避让，苏鸿忙背着小丫靠到路边，领头人叫杨翠山，虽然只是黄地主的狗腿子，但仗了人势的狗难免变凶残，谁也不想惹上他。

“想不想拿钱了，快点！”见最后男人走的慢了，杨翠山过去踢了他一脚。

“好、好”男人低头连连赔罪，颠颠肩上的箱子加快脚步。

“坏蛋！”几人走后，小丫握拳砸着苏鸿的背，生气的直蹬腿儿。

“呦～小妹儿，你轻点”苏鸿龇牙咧嘴的佯痛

小丫把头靠回他肩膀，肉肉的脸蛋被挤扁，下垂的眸子被长睫毛遮挡，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苏鸿转转眸子，忽然一巴掌拍上小丫屁股

“走喽！喔～喔～”苏鸿大叫着跑起来。

“哈！哇哈！驾、驾”风一阵阵吹过脸颊，景象从小丫眼前快速掠过，她不停拍着苏鸿肩膀大笑，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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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了刚才瞬间的不快，高兴的小脸通红。

日子过得无忧无虑，每天无非是小丫嬉笑、哭闹和二姐的斥责声。

天微擦黑,像往常一样,一大家子吃完饭坐在院子里，大人闲打趣,小孩则三五成群的玩闹着，电灯还没有普及，待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大家便都要回屋睡觉。

“快点”

“小梅,快回来!”

“快跑!”

似发生了什么骚乱，院外忽然一片嘈杂。

大伯与爷爷交换个眼神，小跑到门前拉开一条缝，插好门，大伯一脸严肃的跑回来“来了！”

爷爷严肃的看向几个大人“把女娃和崽子带走，婆娘赶紧回屋”

“诶！”爹应下走来抱起小丫，三叔抱着杏仁儿打头走去。

“走吧”、“快去”娘和婶娘急忙催促着孩子们往后院走

每到这时苏鸿总有些紧张，之前几次也是随大家匆匆躲入地窖，隐隐有马蹄声从路上传来，被牵着走的苏鸿忍不住回头盯着大门…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正陆续从梯子下窖，前院传出激烈的拍门声。

“二哥，我过去了”把杏仁儿递给爹的三叔嘱咐一句，急忙盖上窖口

窖里瞬间一片漆黑，隔绝了月光，也模糊了声音。

除了爹、自己兄妹四人，地窖里还有大伯家10岁的光亮哥、三叔家1岁的玲花姐、8岁的苏福弟弟、和比小丫小4个月的杏仁儿弟弟。大伯家的大哥和有身孕的大嫂则随长辈留在了上面。

虽然家人都在身边，漆黑的环境还是让他有点怕怕的，苏鸿忍不住伸手摸索，一双略大的手握住他的，是苏国。

没人说话，略微粗重的喘息声透漏着大家的紧张。

“呜嗯~”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嘘、嘘~小丫不能哭”苏玉压低声音哄着

“呜…呜…”声音变小，似在拼命压抑着

“哦~哦，杏仁儿乖啊”似受了小丫感染，爹怀里的杏仁也开始抽噎起来

苏鸿放开苏国的手，循着声音摸索

“小丫，小丫”声音就在身前，怕吓到她的苏鸿先喊了两声才伸手抱过她。

“呜，哥，呜…”小丫紧搂住苏鸿脖子

“我在，你怕个啥”他上下捋着她的背，感觉肩上小脑袋轻点了下，不再哭了

吱~嗞

约莫两刻钟，头顶传来窸窣的声响，一盏煤油灯照亮窖口

“出来吧”透过灯光，抬头的苏鸿看到了爷爷红肿的脸颊

一家人躺在土炕上,经过刚才的小插曲颇感疲累的进入梦乡,苏鸿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快睡！”感觉身边人动个不停，苏国踹了他一脚

“哥~~晚上来的什么人？”苏鸿蹭上去悄声问着

“睡觉，明天告诉你”苏国不耐烦的翻身背对他，睡去了。

过了许久，乱转的眸子终是累了，沉沉睡去。

吓！

睁眼的苏国差点一拳揍出去。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脸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干啥！”苏国推开满脸求知欲的苏鸿

“唉、昨天来的是马贼，也叫胡子”苏国叠好被子，搓着脸盘腿坐在炕上。

“他们个个身形壮硕，着奇装异服，挂红色胡须，策马疾驰，抢夺财物和少女”苏国假装捋着胡子一脸凶相的瞪着苏鸿。

“为什么带胡须？”

“谁知道！大概怕被认出来吧”苏国打个大大的哈欠含糊说道

“那又为什么抓少女？”

“…”苏国噎住，瞪他一眼“你哪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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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为什么，总之胡子来了，回家、关门！但如果他们敲门了就得开~”苏国半低着头，背着光的脸上罩下一片阴影，阴测测的盯着苏鸿“胡子生气可会-杀-人-的！”

苏鸿抖着嘴角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哥，你干啥老吓我…”

院子被胡子翻得一片狼藉，早上大家忙活着打扫起来，搜走的东西应该不少，三娘不知被抢走了什么，大声的咒骂了好一会儿。

整顿完毕自然是出门劳作，务农是片刻停不得的，好季节不劳作，冬天就会饿死人。

最近杏仁儿和小丫对上眼了，两个小的一会儿彼此分享好吃的，亲的跟什么似的，一会儿巴掌就招呼上，哭的一个比一个响，不过苏鸿倒是难得自由了。

“狗子~”在门上敲几下，苏鸿扯着嗓门大喊

“哎呀，你可来了~”院里传出开心的大喊声，噔噔噔~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嗤啦一声打开，狗子伸头往他后背瞟一眼“你那黏糊妹子呢？”

“在家，最近自由了”苏鸿笑嘻嘻的看着他“家伙还在不？”

“那当然，等着”狗子一溜烟小跑回院子

狗子本名梁柱，长得又高又瘦对得起他的‘柱’字，肤色偏白，大眼睛高鼻梁，两片厚嘴唇让他看上去很淳朴，两人还光屁股时就混在一起了。

很快狗子出来，拍拍斜跨在身上鼓囊的布包“都在了”

二人风风火火的出发

躲在一颗大树后，单膝跪地的狗子闭起一只眼，拉开弹弓

咻~扑棱扑棱，地上的鸟全部惊散

狗子开心的跑过去捡起地上昏厥的麻雀

苏鸿朝下瞧了一眼继续往上爬

“接着”窝里有5个鸟蛋，苏鸿接连抛下，狗子接住一个个摆在地上

头部削成y型的两根粗树枝扎进地里，苏鸿把鸟蛋用泥巴裹成圆球，放到摆好的木枝堆上，又铺上些木枝和干草，狗子拿着串好的两只麻雀架上y型树枝。

嗤~火折子引燃干草

“哈~~馋死了”火光映进眸子，狗子搓着手盯着小火堆。

随着一滴滴油滋滋冒出，小鸟身形逐渐缩小，肉香四溢…

“啊~好香~”苏鸿拿着小木签剔着牙，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阳光明媚，微风轻拂，饱餐后躺在草地上十分惬意~~

“呼~咻”、“呼~咻”，身旁已经响起鼾声，侧头看眼狗子，苏鸿笑笑合起眼睛。

一觉睡到下午，二人活络活络身体，该回村子了~

刚到村头的二人听到隐约嘈杂声,抬眸望去,路上洒满杂乱的物品,空无一人的路有种不可言说的凄凉。

腾、腾、腾

急促的马蹄声忽然接近，策马扬鞭的一群大汉出现在尽头的路口，心底窜上一丝寒意，睁大双眼的苏鸿全身发麻

...奇装异服、带着红胡须…会、会被杀！

“喝！驾！”

“呦哦哦！”

叮、当~杂乱震耳的马蹄声伴着肆意的吆喝声，零散物件和铜板随着骑行不断掉在地上。

被狗子按在拐角的苏鸿大喘着气，眸子骇然注视着路上二十几个胡子。

“放开我！”

“呜！”其中两匹马各带一个女孩，被捆住手腕的女孩横趴在男人身前，激烈扭动挣扎。

啪！“老实点~”粗大手掌狠狠招呼在一个女孩的屁股上，一众胡子叫的更欢了。

“呃啊！”胡子个个快马加鞭跑在不算宽的路上，两批马骤然相撞，一个胡子猝不及防坠马落地，被紧跟上的马相继踩踏，队伍没有停顿，带着女孩的哭喊急速消失，那是苏鸿最后一次看见玲花姐。

（本章完）

苏鸿家是中农，勉强能自给自足，每天天一亮，全家都要到地里干活。

家人干活时，苏鸿负责照看小丫，领着她在玉米地里胡乱穿梭，他会突然消失，然后猛的从秸秆间探头到小丫面前，逗的她嘎嘎笑，然后探手抹一把甩掉手上的口水，小丫累了一哭闹，他便背她回家。

这个年代医疗落后，天花、麻疹能轻易夺走孩子的生命。

这个年代死掉一人和死掉一只骡子没什么区别。

这个年代，人们为了活着，萌生恶念。

两个馒头太大，虽然小丫紧紧揽在怀里，还是露出白花花一片，苏鸿把小丫往身后塞塞，笑嘻嘻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孩“呵～姐，小丫饿了～”

站在边上的正是他二姐

上午带着小丫在院子里疯跑，早上吃的饭早就消化了，就带小丫跑这来了～

剥削、战乱、贫穷、愚昧、饥寒交迫是这个时代最显著的标签。

这个年代人们以孝为先，父母为大。

“那当然，这可是我亲妹子！”苏鸿蹭蹭鼻子，满脸得意。

苏玉抱起小丫看他一眼“咱回屋吧”

苏鸿今年8岁，村里每户人家都有好几个小孩，他有两个姐姐，三哥苏国，身后是自己的妹子，也是他最忠诚的小跟班-苏小丫

大姐一年前，在15岁时就出嫁了，二姐苏玉成了家里孩子的老大，天天看着他们。

“苏鸿！你又带小丫偷吃的！”

苏鸿脸色一僵，完了…

苏玉蹲身把小丫揽进怀里，拿帕子给她擦脸和鼻涕。

“小丫…饿，不…说哥”小丫伸手揪住苏玉衣角，小脸上满是委屈

苏玉无奈的揉揉小丫头发“就知道护着你哥！”

抓了俩馒头塞进小女孩怀里，男孩从棚子里探出头，滴溜溜的眼睛四处瞧瞧

“走吧！”

小女孩三、四岁模样，两个麻花辫有点凌乱，脸上也蹭黑了一块，她紧紧捂着怀里跟在男孩身后走出，看两人这一脸戒备的模样肯定是偷偷溜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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