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又见祭台 十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终生未娶的晖先生，在一次病重后，自知时日无多，便将姐弟二人叫到床头，把他们的身世和盘托出。同时，也将他从汪府带出来的宝物交给了他们。这些宝物不少，有珍珠玛瑙，有翡翠玉佩，都是汪直把持西厂的时候，从各处搜刮来的，足够姐弟二人今后的用度。其中有三件宝物，晖先生反复叮嘱，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得外露。
第一件宝物，是颗红色的、鸽蛋大小的珠子，叫“定魂珠”。此珠能破解邪术“驱魂术”，能在将死之人弥留之际，保持生命一周以上。即使是刚死之人，如果将此珠置于他的口中，仍然能让其魂魄留在体内三天以上，这就给后面的挽救带来了极其宝贵的时间。
第二件宝物，是一粒装在一个蓝色的小瓶子里的金色丹丸，瓶子则置于黑色的锦囊内。金丹名叫“聚魂丹”，能生死人肉，能加速复原，还能再生器官，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珍品。只是炼制困难，仅仅只有一粒。
“想不到路大哥的家世竟然如此坎坷，真是叫人感叹啊！”
原来，司徒睿在药力的作用下，早已痊愈，只是听路明叙述往事，太过于专注，一时竟忘了起身招呼。直到路名的回忆结束，才不由自主地感叹起来。
别说他了，就连负责警戒的耿直，都被吸引得忘了自己的职责，走到跟前，专注地听了下去。
“司徒兄弟你没事了吗？试着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路明见司徒睿苏醒过来，心中非常高兴，但又怕他留下什么后遗症，连忙提醒道。
“路大哥，我真的没事了。多谢方前辈再次出手相救，司徒睿恐怕难以报答您的恩情了！”爬起身，司徒睿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不仅完全恢复，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全身还充满了力量和精力。知道路明担心自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便向着方圆表达谢意。
“有什么可谢的？这是你机缘巧合，也是你福泽深厚，要好好珍惜自己，别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就行。”方圆舍出了重宝，却也并不后悔，他知道缘之一字，绝不能强求。
“你真的没事了？”耿直轻轻捶了司徒睿肩膀一下，满脸喜色，却也不无担忧。
“当然了。多谢大家的关顾！方前辈，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我总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其实，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只是刚才情况太过凶险和诡异，大家忙着对付，没工夫仔细考虑。现在经司徒睿这么一说，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表示有同感。
“对，这里确实有些不妥，咱们先离开再说。还是按照前面的顺序，大家互相照应着点。咱们走！”
方圆话一说完，起身向前走去。
“方前辈，那个，那个，哦，刚才实在对不住了，是我不好，冒犯你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计较，我这里向您赔礼了！”耿直说完，双手抱拳，行了个正规的江湖赔罪礼。
几十年过去了，几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巨大。当路明身怀“聚魂丹”重宝，带着父亲的嘱托，再次踏上巴蜀大地时，早已物是人非。经过了一年多的努力，寻遍了大大小小的山峦和乡村、城市，路明始终没能探听到当时隐居在巴中的祖先。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家中。不料，刚到家，父亲就突发重病，第二天便离开人世。临走前，老人家一再嘱咐，务必要找到当年那个小村，找到路家的后人，要让祖辈家族团聚的愿望得以实现。
从此以后，不管是在何处何地，路明都把这一嘱托放在心上，不曾有半点的懈怠。然而，时间太久，变化太大，一直没有任何的收获。
事情交代完毕，晖先生便撒手人寰。死时，他的脸上含着微笑，一副再无挂碍的表情。
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之久，陆家姐弟对晖先生早已是当做了亲生父亲一般，即使他当初做了什么错事，二十年的光阴，也足够弥补不知情的无心之举了！
厚葬了晖先生之后，守墓三年期满，路励志告辞早已成家的姐姐，独自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途，他要寻找父母和亲人的遗骨，将他们觅地厚葬，尽到做儿女的责任。
明里，“善义堂”是买卖药材，并代人诊脉看病的药铺。暗地里，主要任务则是为皇帝寻找并收购那些奇珍异宝，和治病、强身的灵丹。遇到那些秘笈、配方，还有绝世的珍宝，不管来历如何，“善义堂”都大胆收购。
在一个夏季的夜晚，“善义堂”值班的朝奉金先生刚准备打烊，正安排店内的厮役上门板，从外面走进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此人自称姓周，来自洛阳，受人之托来卖一件家传的宝物，并要求面见掌柜的。看这人虽然穿戴简朴，却谈吐不俗，似乎是有些来路，金朝奉便请来东家与他相见。来到贵宾室落座，周姓男子先不饮茶，直接从怀内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双手递给陆善义。打开锦盒，里面是只闪着淡蓝光芒的猫眼石，当时陆善义就被惊呆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经手过的宝物绝不能说少，然而像这么大，质地又这么纯的猫眼石却是头次见到。
问明对方来意后，按照“善义堂”的规矩，陆善义并没有追问猫眼石的来历，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周姓男子也不还价，双方一拍即合，当场成交。等姓周的离去之后，陆善义又仔细把玩许久，这才交给金朝奉，让他藏于密室之内，并嘱咐严加看管。他准备过些时候，等皇帝寿诞之时，做为寿礼送于皇帝。
第三样宝物，是个天然形成的琥珀，颜色翠绿，里面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蝉。据说，此物名叫“养魂宝”，专门克制“傀儡术”、“控灵术”之类的邪法秘术，还能治疗痴傻和呆滞之病，对大脑受伤和过度刺激引起的精神失常，有着非常好的疗效。
其实，晖先生完全可以用这几件宝物进行治疗，但他自言曾经陷害过陆家，根本无颜苟活于世，只是当时姐弟二人还小，托付别人终究不能放心。为了能让他们健康成长，这才多活了二十年，自己于愿已足，不想再受内心的折磨。只是希望姐弟二人，今后相互关爱，能够快乐地生活，自己也能稍赎前怨，含笑九泉了。
汪直原来的账房先生，因为陷害陆善义，心中一直愧疚难当，时常在暗中保护陆家旁系后人。汪直遭贬外放后，此人悄然离开汪府，携陆家唯一的旁系后人，一对孪生姐弟连夜逃出京城，一路乔装打扮，来到了巴蜀。
这位账房先生自称姓晖，那对孪生姐弟本姓陆，姐姐叫陆娇，弟弟叫陆志，一个七岁，一个只有三岁。此时，正是东厂和锦衣卫横行之时，因怕暴露身份，受到加害，晖先生便给姐弟二人改名，姐姐改成路芳娇，弟弟取名路励志。从此以后，三人就在巴中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生活。
第二天，太监汪直来到“善义堂”，陆善义亲自接待。两人在喝茶闲聊期间，汪直暗示自己的父亲最近要过六十大寿，希望能从“善义堂”购得一块上好的宝石，做为给父亲的寿礼。陆善义心里清楚，汪直明里是买，其实是向自己索要，这也不是头一次了。虽然自己心中极不情愿，但汪直目前在皇帝面前开始走红，他也不愿意轻易得罪此人。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他还是给汪直选了一件上好的翡翠挂件，认真包好，送给了汪直。谁料，汪直见此，竟然马上翻脸，说陆善义不识抬举，是打发叫花子。随后话锋一转，提到“善义堂”昨天购进一件绝世珍宝“猫眼石”。言下之意，居然是索要陆善义准备呈送给当今天子的“猫眼石”。
按说“善义堂”是皇帝的秘密派出机构，陆善义在皇帝面前自然也能说得上话，加上自“善义堂”开张以来，收购了许多的秘药和宝物，圣上对他也是赞赏有加。汪直虽然得宠，陆善义还不怎么惧怕。两人越说越僵，不欢而散。临走前，汪直威胁陆善义，要他做好性命不保的准备。因怕汪直恶人先告状，陆善义随后匆匆进宫。除献上“猫眼石”以外，还将汪直来此以及索要“猫眼石”，还出语相胁的情况一一上奏。宪宗皇帝闻听，龙颜大怒，责成近卫立即唤汪直前来对质。
话说在明朝的成化年间，皇帝朱见深因宫廷内部多次的争斗，以及三次皇太子身份的被贬，内心受到数次打击。从那以后，就开始变得性格内向，说话也出现口吃现象，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当他即位做了皇帝后，为了使得国家逐步稳定，经济得到发展，不仅为于谦平反冤案，重用了像商辂这样的忠良，还颁布了许多有益的法律。
做为一国之君，在与大臣们见面商量国事时，口吃使得皇帝自觉难堪之极，难以忍受。为了医治这个毛病，明宪宗也就是朱见深，听从了太监汪直的建议，秘密召集对丹药和药材有着不凡见识的商人，进行一一甄别，最终选择了陆善义做为合适人选，以个人名义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挂起了“善义堂”的牌子。
汪直的到来，却让陆善义彻底被算计，一时之间就成为犯了欺君之罪的囚徒，并于第二天在北门的刑场被枭首示众。原因其实很简单，汪直一直垂涎“善义堂”，想据为己有。所以，他暗地以高官厚禄买通金朝奉，又胁迫下在死囚牢里的江洋大盗“海龙王”，命他盗取暹罗国镇宫之宝“猫眼石”，以换取家人的安全。随后，他安排自家的账房先生，假扮来自洛阳的周姓之人，将“猫眼石”卖给了“善义堂”，并亲自出面，导演了那出索要重宝的戏。当宪宗皇帝找人对质时，早已被买通的金朝奉，自然按照预先编好的口供说话，还栽赃陆善义意欲私吞宝物。如此一来，百口莫辩的陆善义，就完全落入汪直所设的陷阱内，落得个满门抄斩，下场极惨。
陆家被血腥屠杀的第三天早上，有人在城门口看见金朝奉的头颅，正高高挂在旗杆之上。在那充满恐惧的脸上，左右两边各用刀刺着两个字，合起来就是“卖主求荣”。一时间，京城里谣言四起，有的说陆善义死得冤，有的说这是报应。有一种说法，更是让人值得回味，那就是陆家并没有死绝，幸存下来的已经开始找仇家报仇。
误杀陆善义，也让宪宗皇帝心神不安。加上坊间流言，朝内的议论，令他深深忧惧。随后，京城发生“狐妖夜出”事件，更是令皇帝心惊。不得已，朱见深秘密安排汪直，从军队和锦衣卫大量抽调武林高手，设立西厂，用来监视朝中大臣，和外放出去的官员。对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等行业，也派人混进其中。因西厂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便开始了血腥的屠杀。凡是被怀疑者，也不管有罪没罪，轻者革职查办，重者抄家灭门，无一幸免。汪直权力在手，大肆敛财，乱杀无辜，弄得天下人人自危。直到几年后，宪宗皇帝发现问题严重，牵连太广，加上朝中几位忠臣联名上奏，这才撤销了西厂，把汪直调去外地任职。
第七章又见祭台十
“前辈说的不错！‘善义堂’的东家姓陆，名讳陆善义。前辈想必也知道，‘善义堂’的名声并不好，传说所售的丹药都是盗自墓中，或者从那些剧盗、邪教手中购得的。其实，‘善义堂’真正的身份是皇帝的专用御医，是为皇帝服务的。”
路明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述说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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