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争锋相对,沦为笑柄
薛贞的存在,就如同一个疙瘩哽在陈氏的喉头,叫她心中憋闷得很。
憋屈归憋屈,陈氏心中虽不喜薛贞,但也不至于流露得太过明显,看在崔淑妃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做得太过。
所以薛贞进门后,她做的表面功夫一样不少。心里想着只要薛贞不惹她,她也不会去找薛贞的麻烦。
之后连续两日的晨昏定醒,薛贞居然以身子不适为由,直接不露面了。
梁国公崔缇的夫人早早就去了,如今的梁国公府乃是他的大儿媳,也就是陈氏掌管着中馈。
陈氏是个手握实权的实权派,平日里当家惯了,哪里受得了一个小辈跟她对着干?何况她对薛贞也是积怨已久,忍了薛贞几日,终于忍不下去了。
这不,今日便借着由头给薛贞下脸了。
薛贞就着旁边盆架上的铜盆净了净手,将衣上的褶皱抚平之后,便往外走。
走到一半发现红袖还愣着,薛贞面色不耐,“还愣着干甚,跟上啊,我倒要看看,阿柳是怎么个以下犯上法。”
若是寻常,薛贞压根不会管一个奴婢的死活,何况这个阿柳还是她房中的二等丫鬟。
但眼下,阿柳代表的便是她的脸。
若她今日不露面,任由陈氏踩了阿柳,那日后这个府中的人有样学样,岂不是要将她踩死?
红袖面带忧色,十分忧心自家主子目前的处境,“公主待会儿要是去了夫人面前,且将性子稍微收敛着些,若你和她正面对上,实在是对你不利,毕竟您眼下的处境——”
“住口!”
红袖话至只说到一半,便被薛贞喝住。
“怎么?连你这一个贱婢也要来提醒我,今时不同往日么?”薛贞的眸中酝酿着怒火。
出嫁的前夜崔淑妃对她说了很多话,仔细想想那日崔淑妃的对她说的话,似乎比她一年对她说过的话还要多。
多么讽刺啊……
只可惜薛贞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崔淑妃说了什么。
但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句,‘梁国公府虽是我的娘家,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后你行事需要需得多多注意,往日的脾气也收一收吧,遇事不要争强,能忍的便忍忍。不要让阿娘和你阿兄夹在中间为难。’
今时不同往日,好一个今时不同往日!
正在此时,另一个丫鬟便急急忙忙的跑入室,面上的表情很是惊恐,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薛贞不耐烦的瞧了她一眼道:“有话便说。”对于崔淑妃这次给她安排的几个丫鬟,唯有红袖她还稍微满意一些,这个绿意呆头呆脑的,简直是蠢得可以。
绿意顺了几口气,好半天才终于硬出一句话,“公主,今日一大早便有一女子跪在了梁国公府的大门前,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说!”
绿意猛的扑倒在地上,“说是——她怀了大郎的孩子,已经三月有余!”
薛贞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的面上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打得她措手不及。
毫无疑问,府门口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明日……不,或许不用明日,只需几个时辰这个消息便会传遍永安城的各个市坊,让她沦为了永安最大的笑柄。
薛贞面色陡变,“你说什么?”
薛贞是深知崔泓的德性的,此人贪花好色,十分重欲。
但以往她跟崔泓只是玩玩而已,自然管不到他身上去。如今她虽百般不情愿,但已经和崔泓成了亲,便不得不管。
若是继续崔泓在外面花天酒地,只要不招惹到她,暗地里怎么来都行,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这事情被捅到明面上来,她若还不管管,岂不是叫人活活笑话自己?
薛贞压抑住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咬牙问道:“那贱人是何来路?她竟敢如此恬不知耻跪在大门,莫不是来讹人的?门房那边是如何办事的?现下,那不知羞的贱人是否已经被撵走了?”
以崔氏的门第,怎可任由来历不明的女子进来?
薛贞虽然气,但顶多是气这事让她丢了脸,她潜意识里觉得,这种女子根本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然,事实似乎和薛贞所想的并不一样。
只见那绿意的头埋得低,竟是不敢看她。
薛贞顿觉不妙,气得急了,不忍破口大骂,“有什么便说!说句话是要掉舌头还是如何?快说!若有半分吞吐,我拔了你的舌头。”
“夫人将那个娘子接进了府中。”
“接进府中?”将这几字在口中碾磨一番后,薛贞气急反笑,面色难看得紧。
她突然抬眸,视线定定地往主院的方向看去,“这个贱妇如此行事,摆明了就是要和我作对,简直岂有此理!”
“哼,我倒要看看,那不知廉耻的贱货和陈氏想搞什么名堂,跟我走!”
永嘉大长公主府。
“什么?”正在饮茶的永嘉大长公主因为突然而来的消息太过吃惊,一时不察手一抖,竟将滚烫的茶水打翻在自己的手上。
手背的肌肤顿时一片通红。
然,此时此刻她顾不得这个,将茶盏一搁,双眸锐利如刀,瞧着她的心腹道:“你说,东阳侯府事败,七娘被送到了净明庵。”
朱妪点头,听到永嘉大长公主提及净明庵的时候神色很是有些难看,“正是,七娘被送往净明庵已是三日前的事情了。”
永嘉大长公主一怒,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岂有此理,三日前的事情,那为何现在才报给我?”
“主子恕罪,不是奴婢们不报,实在是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个消息。若不是今日一早外头传遍了东阳侯府宁七娘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送去净明庵了,奴婢们到现在也是不知情的啊!”
“什么?永安城都传遍了?”
于是朱妪便将今早晨东阳侯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听完,永嘉大长公主面上怒色更甚,恨铁不成钢地道:“安平真是叫我给纵坏了!这么大个人了,行事竟这般不知分寸,我本以为她已经将事情办妥,所以才没有联系我。未想她居然失手了!最可气的是,事情露馅,她居然还不知会我一声,将宁七娘送到了……送到了净明庵!”
上次永嘉大长公主在甘泉行宫咳了血,一不小心引发了旧疾,加之她年龄大了,从行宫回到永安城又一番奔波,身子很是吃不消。
将白云观那边的人安排给安平郡主之后,她便没管事,最近这几日一直在闭门养病。
不过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安平郡主竟是给她捅出来这么大个篓子。
朱妪小心翼翼地瞧了永嘉大长公主一眼,又道:“还有一事,现在永安城都传遍了,说是郡主是个伪善之人,心怀不轨,竟然半夜里差了自己的丫鬟去勾引,勾引自己的……继子。”
“什么?安平怎愚至此地!”
知子莫若母,将这些事情理一遍后,永嘉大长公主便猜到了安平郡主的想法,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
此事败了,她知道了顶多说她几句罢了,可安平却瞒着不告诉她,反而自作主张使计想要扳回一局,结果反倒是落入了那个宁六娘的套子。
那个宁六娘,竟如此了得么?居然将安平逼到失去冷静!
“宁氏六娘,宁氏六娘!”永嘉大长公主将宁玖的名字在口中反复研磨,仿佛如此便可将宁玖在她的口中碾碎。
朱妪面色一跳,“莫非,莫非东阳侯府那个宁六娘,知道净明庵的——”
朱妪话还未完,便在永嘉大长公主的眼刀子里息了声。
朱妪心想,也是安平郡主不知道净明庵是个什么地方……要是她知晓那地方的底细,怕是说什么都不将宁七娘送过去的。
永嘉大长公主面色陡然阴沉,“净明庵的事情,安平都不知道,那个宁六娘虽然有几本本事,但也不是什么生了三头六臂的人物,哪里能知道这么隐蔽的事情?你无须自乱阵脚。”
净明庵只有她的几个心腹知晓,便是安平郡主和卢贤妃,她都从未透露过半分。
她虽喜弄权术,净明庵的用处对她的助益也极大,但毕竟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她身为安平郡主和卢贤妃的母亲,自是不愿将这些事教她们二人知晓的。
“事已至此,主子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永嘉大长公主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道:“此事容我先想想,你拿我的帖子,去唤安平来见我。”
她这个女儿被宁六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子逼到这种地步,若是不在反省反省,怕是有一天连骨头被对方拆了都不知晓。
这个宁六娘,若是不除,必成大患!
永安城内车水马龙,鳞次栉比,行于城内时不时便可以瞧见身着异服的胡姬。
东西二市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实在繁盛得紧。
此时,宁玖正居于西市最大的酒肆天香居二楼临窗的雅座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
今日,她着了一件青色翻领圆领袍服,腰间束蹀躞革带,一头如墨的青丝束成发髻,以衣袍同色的发带紧紧束着。
宁玖的容色其实是较为和婉的,只是她这个人并不习惯喜形于色,大多时候神色都较为淡漠,所以常常会给人易容不易接近的错觉。
但若叫她笑上一笑,那便顿如初雪消融,眉目里淡淡的柔是极为动人的。
为了中和她过柔的面容,她的眉毛特意修饰过,将原本细长的眉勾成了英挺的剑眉,整个人一下般俊了许多。
远远瞧着,倒的确像是一名面容周正的小郎君。
东市靠近皇城,周围多位权贵宅邸,所以迎合贵族,奢侈高雅的买卖居多。
而西市的周围多是平民住宅,境外胡商也大都聚集于此,遂比起东市,西市的贸易更杂,但也更为繁荣。
宁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正巧听见楼下的人议论纷纷,似乎正谈近几日永安城内最为热闹的话题。
宁玖所处的这间酒肆并不十分高档,隔音效果自然也很是一般,所以她轻易便将那些议论听进了耳。
只听一男子语带暧昧道:“嘿,你们听说了吗?听闻那东阳侯府的安平郡主竟是使了自己的丫鬟,去勾引她继子,真是好不要脸。”
有人来了兴趣,“哦,三郎此言可真?”
名唤三郎的人继续道:“千真万确,这消息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吗?”
三郎啧啧道:“要我说,这些权贵还真是……明面上端着比谁都庄重,可暗地里啧啧,实在是……”
又有一人猥琐笑了几声,“那丫鬟生得如何?她那继子年方几何,怕是忍不住心动了罢?”
三郎呸了一声,“马大郎,你以为那些权贵和你一样没眼色,是个小娘子都想?人家那可是堂堂侯府的嫡子,区区一个丫鬟罢了,要多少没有?这种丫鬟,那些个权贵们压根都不瞧在眼里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别卖关子,继续继续。”
“不过听闻东阳侯府的那个大郎君是个痴傻的。”
马大郎吹了个口哨,“呵,我说嘛,若那个宁大郎是个正常儿郎,怕也是想的。毕竟这送上门来的白食,天底下没几个儿郎能抵抗得住。”
有人嗟叹,“嗨,权贵又如何?投了个好胎,可惜脑袋不灵关,享不到这些福气,可惜了可惜了。”
这群人胡乱扯了一番后,又扯到了宁瑾身上,“哦,说起这安平郡主,倒要说说她那女儿,听闻那个宁氏七娘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遣到了净明庵去修行了。”
“不干净?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这就不清楚了。这些贵人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可懂的?”
又有一人加入谈话,“刘三郎,马大郎,你们也在此?你们方才说都不算什么稀奇事了,我这边有个最新消息,想不想听啊?”
“梁国公府知道吗,听说昨日有一女子跪在府前,说是怀了那崔大郎的孩子。”
有人讶然,“这不可能吧?那崔大郎不是才成亲没几日吗?”
这人忽然一笑,用一种‘大家都懂’的语气道:“儿郎们谁还没个几段情缘?但最令人意外的是,听闻昨日那个跪地的女子,今日一大早便被抬为了崔大郎的妾氏。”
刘三郎道:“要是我妹子成婚没几日,她夫君外头的敢揣着肚子上门来耀武扬威,我非得揍死这对狗男女才是。嘿,那个公主怎么办?好歹也是圣上的血脉,由得人这般羞辱?”
“谁知呢,这些便是贵人们操心的事情了,岂是我等管的着的?”
“也是也是,阿兄们,咱们继续饮酒,继续饮酒。”
“……”
宁玖一边饮茶,一边默默听着酒肆里来来往往的消息
尤其是听到最近几日风头极盛的安平郡主母女和薛贞等人的时候,她唇角微微漾开了些弧度。
同样作一身男子打扮的沉雪在旁边叹道:“六娘子此计甚是妙,不过奴婢有一事不知,还请娘子为我解惑。”
宁玖点头。
“娘子如何笃定,那个柳依依跪在门前就一定能如愿进入梁国公府?要知博陵崔氏向来自诩高贵,怎会如此轻易任由那低贱的柳依依入门做妾?”
越是高贵的门第,便越讲究,上至出门排场,下至饮食礼节,无不注重。
这样的家族,便是纳个妾都是极为讲究。
换个说法,以崔氏这样的门第,崔氏的嫡子要纳妾,便是朝中五品官员的嫡女都是纳得的,而这柳依依与之相比,实在是差了太多。
“世人行事,都讲究所谓的‘原则’。打个比方,若要你喝地下的泥水,你愿意喝吗?”
沉雪微微凝眉摇头,“自是不愿的,有那干净的井水可饮,奴婢为何要饮脏污不堪的泥水?”
“是啊,既然有干净的水,何苦去饮那脏水呢。此时如若有人叫你去饮泥水,你非但不会接受,怕是会将那人狠狠骂上一遭才是。”
沉雪表示赞同,“好好的叫人去喝地下的水,可不是找骂么。”
“那么,倘若你行走荒域数日,却一直不见水源,濒死之际,你忽然在荒野里寻得一滩泥水,你该是如何心情?”
沉雪恍然大悟,“荒原泥水,这可是救命之源,续命根本,只要能活下去,哪里还顾这泥水脏不脏呢!”
所谓的原则,那得看在置身于什么情况之下。
当人所处糟糕的境地之时,以往被人视为卑贱脏污的泥水,或许会被视为珍宝,看作救命的根本。
宁玖轻抿手中清茶,抬眸看着沉雪道:“是了,如今的崔泓,正是这身处荒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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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柳依依也不是省油的灯。
ps:六月考试季,四四事情有点多tat,希望大家谅解。不过日五千打底是不会少的。
等到七月份,我争取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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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是一件孤独又温暖的事情,感谢你们相伴~
这显然是未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陈氏不愉,当即便说了薛贞几句,可结果薛贞的气焰比她还大,转首便对着她一阵冷嘲热讽。
陈氏出自望族颍川,祖辈皆是有名之士,平日里也是个自诩高贵的。
若薛贞在她面前做做小,她还能忍得。
但这几日薛贞在她的面前架子比她都大,尤其是入门后的第二日敬茶,竟足足叫她等了大半个时辰。
薛贞虽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但她却最不喜人碰她这张脸。 所以描眉涂脂一类的事情,都是由她自己亲自做的。
红袖脚步顿住,神色闪烁,有些欲言又止。
薛贞忽而抬眸,见她半天不走,神色很是有些不耐,“有什么事情便直说的,无需在那边给我扭扭捏捏的,看了就心烦。”
但薛贞是什么人?我行我素,嚣张跋扈惯了。
如今那金玉尊贵的公主身份虽被抹去了,可养了近十六年的颐指气使和唯我独尊的脾气岂是这般轻松就能被抹去的?
但如今的薛贞,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庶民罢了,陈氏自是未将她放在眼中的。
这门亲事本就圣上赐给他儿,让他儿难堪,让他崔家难堪的。
红袖道:“公主,方才夫人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扣了阿柳,还让她身边的阿妪抽了阿柳十个嘴巴,眼下阿柳正跪在主院……”
薛贞啪嗒一声将手中上好的青罗黛折断,“你为何不早说?!阿柳以下犯上?那丫头除了做事,平时腔都不敢开一个,哪里来的胆子以下犯上?这陈氏倒是会找由头。”
红袖穿过层层纱幔而入,将薛贞指明要的早膳在旁边摆好,“公主,早膳已然布好,是否要即刻便用?”
薛贞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先搁着吧,等我将这眉描好再说。”
陈氏本就对圣上赐的这门亲事很是不满。
只可惜圣命难违,便是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咬牙忍着。
若薛贞还如往日一般是个身份不俗的公主,陈氏就算厌她,或许也会有所顾忌。
盛宠之毒后归来梁国公府内,跽坐于妆台前,左手执珍珠镂红宝石八角镜,右手执青罗黛的女子正懒懒地描着眉。
她梳着时下流行的交心高髻,发簪精致的花树和金翠步摇。黄色对襟窄袖短衫和高腰霞色曳地多幅间色团花长裙搭在一起很是相宜,最外层再配一件石榴宽袖大衫,更是衬得她无比华贵。
此女颈脖处大部分裸露在外,粉胸半掩疑似暗雪,远远瞧之,让人觉得很是有几分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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