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酒宴生变,帝王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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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想了想,又道:“六娘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若借机推掉?”

宁玖在妆奁的前面回首看了二人一眼,随后道:“你们放心罢,能推掉酒我都会推掉的,实在躲不掉的再说。此次宫宴圣上亲自点名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需赴宴,不得缺席,我倒是也想推。”

听此紫苏只好道:“那奴婢便将该带的东西备好。”

出了这次的事情,宁晟和宁珏二人对二房的人都没什么好感,走过去时冷淡的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径直往前。

宁玖当然感受到了宁珊对她的敌意,不过她却对此并不在意。

她的目光落在宁珊捂得严严实实的颈脖上,有些意味深长。

宁珊的面色一瞬僵住。

途径宁珊的时候,宁玖忽然停住,唇畔勾起一抹浅笑,轻启朱唇,“本以为近些日子永安城中的传言会对二姊你有所影响,六娘本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二姊精神似乎不错,今日这衣裙也甚是雅致,实在是光彩照人。”

宁珊母女哪里听不出宁玖这是在暗讽宁珊如今名声都臭了,居然还有胆去赴宫宴。

郑氏上前,尴尬的一笑,语气有些冷淡道:“此事便不劳六娘操心了。”

宁玖淡笑,“几日前去宝华寺的时候,我记得二叔母你对六娘可是百般热情呢,不但单独为六娘准备马车,言辞间也是很是亲近。今日二叔母如此冷淡,倒叫六娘有些伤心了。”

郑氏眸光一凝,心下微惊。

宁玖这话,显然是话里有话。

宁玖又道:“放心,二叔母你对六娘冷淡也无妨,六娘始终是记得你的热情的,总有一日,六娘会好好报答二叔母你和二娘的。”

说罢,宁玖领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跟上宁晟二人,出门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郑氏和宁珊母女二人的神色都有些奇怪,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

很快,郑氏母女二人也上了马车。

宁珊上了马车之后气得面色铁青,她的一双秀目几欲喷火,“阿娘!你看到宁玖方才得意的样子了吧,这次的事,我们必然是被她算计了,如今名声毁尽的本应是她这个贱人才是,可这一切却要我来代她受过,我心里好恨,好不甘。”

郑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儿莫要害怕,等今晚过后你便是圣上亲自封的县主,日后便是她再能又如何?见了你还不是一样的要卑躬屈膝,乖乖见礼。”

宁珊心中虽然不大看得起阿史那穆尔,可如今事情已然发生了,她再怨天尤人也毫无用处,只能接受现实。

如今自己即将受封县主,想想也算是有一些宽慰。

宁珊点头:“也好,阿娘你说的对,我活的越快活,她宁玖才会越憋屈,越不甘心。”

郑氏一边拍抚着她的手,一边道:“你这样想才对。”

在宫门接受了盘查,对了鱼符后,宁玖一行人直入宫门。

未过多久,便有宫人上前引着他们朝皇宫内今夜设宴之所去了。

今夜设宴的的地方名为明光殿,此地乃是一处极大的殿宇,同时容纳千人都没有问题。殿内以金玉珠玑为帘箔,处处明月珠,金陛玉阶,昼夜光明,实在华丽异常。

殿内的桌案分设左右两列,男宾居左,女宾居右。

此时,偌大的殿内三三两两的人影不断入内,而后缓缓落座,没有一人行至门口,那门口驻守的宦官便唱一道来者为何人。

虽说郑氏心中极不情愿和宁玖同坐,但此次女眷的坐席是以家族为单位的,是以东阳侯府的女眷自然被划在了一起,郑氏母女恰好与宁玖毗邻而坐。

这时殿门的宦官又唱道:“突厥小可汗,公主至。”

这唱声一落,便见身着胡服的兄妹二人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二人进来的同时,殿中便起了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几乎是在阿史那穆尔进殿的瞬间,宁珊便清楚的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瞬暴增,那些目光好似要将她架在火上翻烤似的,让她十分难耐,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郑氏在桌案下的手按住宁珊的手,以此来安抚她。

宁珊将这种屈辱忍住,暗暗咬牙,握紧拳头,在郑氏的安抚下竭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面色无常的模样。

宁玖不动声色的扫了旁边的郑氏母女一眼,随后移开。

突厥小可汗和突厥公主进殿的同时,二人的视线便朝人群探去,好似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只是小可汗的目光是往女子席位那边去的,而阿史那古丽的目光则是朝男宾那边循了过去。

很快,阿史那穆尔的目光便落在了宁玖的身上。

他的眸光光深掠过几丝晦涩难明的光芒,目光在宁玖的面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落在宁玖旁边不远的宁珊身上,唇角扬起一个近乎玩味的笑。

宁珊在阿史那穆尔扫过她的一瞬脊背微僵。

这是一种条件反射,自那日的事情过后,她对阿史那穆尔本能的有了一种惧怕。

阿史那穆尔将目光收回,随后往男宾的席案方向去了。

阿史那古丽没有在男宾的宾客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只好朝女眷的席位这边走来。

她甫一转首便看到了宁玖。

同时,宁玖也在看她。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交汇。

阿史那古丽下意识后退一步,神色有些震惊,按理来说宁六娘中了她的毒箭,今日应当丧命了才是,可眼下她不仅安然无恙,居然还来此地赴宴……

阿史那古丽心中有些慌,不过更多的还是不甘和愤怒。

这个宁六娘还真是阴魂不散,这命竟是如此之大,中了奇毒,居然也能逃过……

真是可恶,可恶。

于是怀着对宁玖的愤怒和恨意,阿史那古丽由宫人引着到了属于自己的席位之上。

宁玖则是对阿史那古丽方才的目光思索起来。

之后又有其他人陆续到来,太子,齐晋二王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殿内。

很快,原本偌大且有些空旷的殿内便坐满了人,只剩下几个空着的席位。

此时门口的太监又唱道:“圣人至。”

身着一袭赭黄描金龙袍,头束金冠的宣德帝身后跟着王贵妃崔淑妃郑贤妃三人,一同朝着上首的位置缓缓而去。

宣德帝一来,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众人纷纷起身,躬身朝着他行礼。

宣德帝摆了摆手,“今日的宴会是为欢迎诸国使臣,众爱卿不必多礼,都坐下吧,坐下吧。”

话虽如此,宣德帝未落座前,众人自是不敢坐下。

待到宣德帝和几个妃嫔依次落座,殿内的众人这才敢坐下。

落座之后,宣德帝正要宣布晚宴开始,却见陈德面带难色,附身子在他耳畔低语几句,“陛下,楚往殿下……还没有到。”

闻言,宣德帝下意识地往下方的席位扫视了一圈,看去见原本应属楚王的位置上空无一人,不有得微蹙眉头。

平素里楚王本就是一个行事没有章法,放纵怪诞之人,在宴会上迟到是常有的事情。

往日里屡见不鲜的事情,在今日却让宣德帝有了一种楚王托大的感觉。

他压下心中的不悦,想了想,本欲与宣布宴会开始,正在这时,门口的宦官唱道:“楚王殿下至。”

宦官话音落下的同时,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外而去。

身着一袭紫色描金团花圆领袍服,脚蹬长靴,腰束金玉蹀躞带,头戴嵌紫宝金冠的楚王殿正下款款而来。

他的唇畔噙着一抹笑意,一双桃花眼似生来含情,既清且亮,整个人在室内烛火的映衬下有种格外的俊美。

不愧是被世人评价容色昳丽,洵美且异的郎君。

楚王生得实在是太好。

阿史那古丽的目光落在楚王的身上,炽热而又激动,几乎连呼吸都无法自已了。

她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对着旁边回鹘的公主道:“看到没有?他就是楚王殿下。”

上次参观明文堂的时候回鹘公主身子不适,并未同去,所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楚王。

回鹘公主的眸中不由露出赞赏的神色,惊呼是惊叹般的,“我……我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儿郎。”

言罢看了一眼阿史那古丽补充道:“这楚王生得的确好卡你,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粗犷些的儿郎。”

阿史那古丽听到回鹘公主对楚王的赞美,心中升起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欢畅的不得了。

楚王一步一步行至殿中,对着上首的宣德帝行礼,面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九郎来迟,还望兄长莫怪。”

宣德帝眸光微沉,而后似往常那般故意责怪了他几句,随后催促他赶快入席。

薛珩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撩袍角,而后盘膝坐下。

他坐下的同时,不知怎的,余光下意识便往女宾那里去了。接着,他状似举杯自饮,实则余光全部都落在了宁玖的身上。

今日她穿了一件银朱色的襦裙,头发简单束,上面簪着别致的珠花。

许是为了遮掩病色,今日她难得涂了一些胭脂,衬得她越发娇艳了。

此时此刻,宁玖整个人在室内的幢幢烛火下,好似月下明珠一般散发着莹莹柔光,让薛珩忍不住将其藏之,仅供自己一人观赏。

薛珩就这样看着她,觉得心下微软,而后垂首将自己手中的酒饮下。

此时,暗中观察宁玖的并非楚王一人。

端王,晋王,乃至齐王也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宁玖。

起先端王想要得到宁玖无非是因为宁玖家族背后的实力,但渐渐地他发现,宁玖除去家族之外,她本人也甚是有趣的。

聪明,有才华,貌美……每一条,都极符合端王对女子的审美。

是以今日瞧着宁玖,他竟觉得她格外顺眼。

而晋王和齐王则是单纯地打量着宁玖的容貌,顺道在心中丈量着若是能得了此女,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价值。

薛珩发现盯着宁玖的苍蝇有些多时,握住杯盏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不知怎的,薛珩脑中又回响起了昨日宣德帝所说的那些话,眉头微凝。

不过很快他便摇了摇头。

昨日是他生平第一次向兄长有所求,他必然不会罔顾他意,执意替她和太子赐婚。

思及此,薛珩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渐渐紧了下来。

宣德帝宣布宴会开始,殿中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为了活跃气氛,宣德帝今日还差了宫中的乐师舞姬们助兴。

宴会进行了一半,有一小部落的王子忽道:“听闻南秦饮酒有许多门道,其中这行酒令甚是有趣。下臣有幸至永安,斗胆请尊敬的皇帝陛下让我们也体味一番在南秦的饮酒乐趣。”

见这些胡人想要行酒令,宣德帝不由一笑,“既然诸位想体验体验,朕自然不能驳了你们这有兴趣。这样吧,今晚便由朕来担任这场宴会的明府,负责监督整个酒令活动。”

“至于这律录事和觥录事……”想了想,宣德帝一指陈德和旁边的另一个内侍道:“这负责宣令,断是非对错的律录事便交由陈德来行吧,觥录事则由此人担任。”

被宣德帝指到的那个宦官立时出列。

觥录事主要是听律录事断明了是非之后,负责上去罚酒倒酒的。

将人员确定了之后,宣德帝想了想到“现在正值秋日,便以秋为题吧。”

宣德帝指了指薛珩,“从楚王这里开始。”

薛珩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于是下面有人接:“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

待轮到一个外国使臣的时候,他面色通红,憋了半天也没吟出一句来,当即满场大笑。

作为律录事的陈德便上前道:“回鹘使臣未答,这一句,请自饮三杯。”

觥录事的宦官忙上前,替这位回鹘使臣倒了三杯酒水。

在众人的注视中,回鹘使臣面色通红的将酒饮下。

玩了几局之后,众人便发现一个问题,行律令每每受罚的大都是外国来使。

见又有一名外国来使受罚,阿史那古丽忽然起身道:“皇帝陛下,我有话要讲。”

宣德帝点头。

“尊敬的皇帝陛下,这作诗本就是你们南秦人擅长的,若是继续以这种方式来玩,怕是有些不公平吧。有没有什么简单爽利一些,不必作诗的法子。”

宣德帝笑,“自然是有。”

随后他便唤人取来一个龟驮圆筒状,以流云飞草为纹的论语玉烛银筹筒出来。

阿史那古丽见这东西有些诧异不解,问道:“皇帝陛下,此物是什么?又有何用处?”

宣德帝道:“公主不是嫌方才的律令麻烦吗?那么咱们便换一个简单点的,这东西抽出来便好,说着宣德帝抽出了一支银签,上面写着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十分。”

言罢,宣德帝一笑,忽然将目光落在薛珩的身上,“看来今夜这衣服鲜好非楚王莫属了,众卿以为如何?”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陛下所言极是,今日楚王这一身实在是光彩照人,这衣服鲜好,说得不正是他吗?”

“是极是极。”

于是充当律录事的陈德的宣道:“既然一致认为楚王便是衣服鲜好之人,那便请楚王自饮十分。”

觥录事上前,在薛珩的杯中里替他倒满了满满一杯酒。

见此楚王一笑,随后摇了摇头,爽快饮下一杯。

阿史那古丽见此目光一亮,拊掌叹道:“这个有趣,有趣,比方才的有趣多了。”

宣德帝让宦官端着那论语玉烛银筹筒让在座的人挨个抽。

最先是由太子来抽,他抽到“后生可畏,少年处五分。”

陈德见此上前,笑眯眯道:“在座各位谁人年纪最小,罚饮半杯。”

最后一个年仅十二的小郎君饮下了半杯酒。

阿史那穆尔抽到一个“择其善者而从之,大器四十分!”

这下众人的面上不由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阿史那穆尔不懂,只能问道:“此签是什么意思?”

陈德道:“小可汗抽的这条有意思,在座的各位,谁人酒量最大,需罚饮四杯。”

此言一出,便有人道:“那这四杯该是小可汗喝无疑了,他是出了名的大器!”

说这话的自然是胡人。

南秦这边有官员表示不服气,有人说“楚王大器,千杯不醉,这四杯该是罚他才是。”

最后陈德面带难色,请示宣德帝。

宣德帝道:“依朕看,既然二人皆是大器之人,不若一人各饮四十分。”这是在说,两人各喝四杯。

最后两方争执不下,楚王和阿史那穆尔各自喝了四杯。

很快,男宾那边一轮了一番,终于轮到女宾这边了。

宁玖看了眼宦官捧到她跟前的论语玉烛银筹筒,而后摸出一根签文,“己所不欲,不欲勿施于人,放。”

对面盯着这边的宁晟和宁珏不由松了口气。

若不是圣上旨意言明不得缺席,他们说什么都是不会让宁玖来赴宴的。

眼下他们二人自是希望宁玖少沾酒水。

阿史那古丽见宁玖什么都没喝,很是诧异,“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罚她喝酒?”

陈德解释道:“宁六娘子抽中的是放,这放便是放过了。”

阿史那古丽不由愤愤,这宁六娘的运气还真是好,竟什么惩罚都不用受。

宁珊抽了一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录事五分。”

陈德面色愁苦,阿史那古丽不由哈哈一笑,“快,这个我知道,你们两个录事一人各饮一半。”

阿史那古丽等了好半晌,终于轮到自己抽了,她抽了一个,“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自饮十分。”

阿史那古丽指着这自己的签文,“这是要我自己喝一杯?”

陈德点头。

她不甚在意,“一杯而已。”说着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几圈玩下来,论语玉烛银筹筒的签已经被抽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有人提议换个更容易活跃气氛的来。

最后决定行‘抛打令’,也就是击鼓传花。

宣德帝指定了一被蒙着眼睛,堵住耳朵的宦官在大殿中间,而后让他开始击鼓。

同时另一个宦官拿着了彩绸扎成的花,开始在人群里传。

很快,鼓声一落,便有人受罚。

绸花落入了端王的手中,他自罚一杯。

众人觉得罚一杯不够,于是便提议多罚一些。

陈德便在下一局开始前道:“此局得绸花者,自饮五杯。”

随着鼓声的越来越响,气氛也越来越高涨,在场的人唯恐最后的花落到时候自己的手里,接到绸花时都仿佛烫手山芋般的将花扔出。

终于,那彩绸扎成的团花落在了阿史那古丽的手中。

阿史那古丽听鼓声越来越响,仿佛就要停止,神情不由一凛,目光落在了宁玖的身上。

只见阿史那古丽拿到绸花不但不传,反而牢牢地捧着。

众人正觉诧异,便听鼓声忽地一停。

阿史那古丽一直注视着击鼓宦官的动作,就在鼓声动作停下的前一刻,她将手中的花一抛,便直直抛到到宁玖的身上。

绸花落入宁玖手中的同时,鼓声停止。

阿史那古丽面上十分兴奋,指着宁玖道:“花落她的手中,这一局她必须饮五杯。”

宁玖旁边的宁璇面上掠过几分担忧的神色。

对面宁珏和宁晟眸中面上也是有些担忧,宁玖身子还未大好,不宜多饮。

首座上宣德帝的眉头也不由微微皱起。

这个突厥公主还真是肆意妄为,竟如此没有眼色。

宁晟忍不住起身劝道:“陛下,小女前几日染了风寒,身子还未大好,这五杯实在是太多,不若这样,她饮一杯,余下的四杯由我代饮。”

这下阿史那古丽不乐意了,他看着宁晟不由得道:“据闻你们南秦人最是讲究信誉,那句话怎么说的,是了言必出,行必果。既然事先都说了得到花的人要自饮五杯,宁将军为何还要出面干扰,岂不是言而无信?”

宁晟眉色一厉。

方才分明是阿史那古丽故意为之,真当他是瞎子吗?

薛珩落在阿史那古丽身上的目光也有些沉。这个突厥公主,是故意想要针对宁六娘的。

宣德帝道:“不若如此,朕赐酒一杯,宁六娘有病在身,便饮下朕赐的这一杯酒如何?”

皇帝都亲自开口说话了,众人明眼都看得出他是有意偏袒宁玖,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有异议。

突厥小可汗不满的看阿史那古丽示意她适可而止。

阿史那古丽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只好点头道:“好,皇帝陛下所言有理。”

方才宁玖喝的酒水都是袖子遮住酒杯,随后看似饮下,实则是将酒倒在了自己旁边的地上。

但眼下是御赐的酒水,宁玖自然不敢耍小动作,只好当着众人的饮下。

酒过三巡,突厥小可汗忽然对上首的宣德帝道:“尊敬的南秦陛下,我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务必应允。”

他话音一落,众人的儿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了他的身上。

宣德帝点了点头。

阿史那穆尔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对面的宁珊脸上,他的眸中满是深情浮动桥,“我对东阳侯府的宁二娘情一见钟情,如今已然情根深种,希望陛下能够成全我的这个愿望,让我和她二人成就一段姻缘。”

宣德帝故作诧异道:“你对宁二娘一见钟情?”

突厥小可汗忙点了点头,表情一副诚恳。

“宁二娘天姿国色,我对她一见倾心,还望皇帝陛下能够满足我的这个愿望。此次我来南秦本意想要求娶南秦的公主,但见到宁二娘之后,我才知道,她便命中注定要与我相遇的人。”

说着说着,阿史那穆尔目中的深情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沉吟了半晌,宣德帝道:“好吧,既然小可汗有如此愿望,朕又岂能拂了你的意。不过在此之前还需问问女方的意见。”

说罢,他故意询问下面的宁濮,“宁卿,你可愿意将女儿许配给小可汗。”

宁濮今夜心神不宁,一直在等宣德帝发话。

眼下自然是卖力表演道:“多谢陛下,臣对臣女的心意也有所耳闻,她似乎对小可汗也是很满意的。若陛下愿意赐婚,臣绝无二话。”

宣德帝点头,“哦?竟有此事。朕素来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又对宁珊道:“你可愿与小可汗极成就一段佳缘?”

宁珊故意低头看,似乎有些羞怯,实则她的双手握得很紧。

“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娘不敢置喙,全凭父母做主。”

宣德帝笑道:“这样瞧着,似乎双方都有意啊。”

“既然如此,朕便应下这个要求。不过小可汗身份贵重,既然你对宁二娘情根深种如此,朕便将她封为长乐县主,赐婚于你,日后再择良辰吉日与小可汗完婚如何?”

阿史那穆尔一脸兴奋,仿佛终于得偿所愿,连忙回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宣德帝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好既然今日突厥小可汗提起此事,那朕不妨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之下,也宣布几个重要的事情。”

闻言,在场的众人不由得相互对视,以目光示意。

宣德帝这话看起来并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早有准备。

可今夜,他要宣布什么事?

坐在宣德帝身旁的王贵妃等人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宣德帝道:“朕的几个儿子也正值适婚年龄,恰好今日南秦众多贵女也在此。朕促成了小可汗的一桩美事,自然也不能耽搁了朕的几个儿子的终身大事。”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下方众人面色惊骇,议论连连。

宣德帝今日竟要给几位亲王赐婚,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比起下方众人的惊骇,此时最震惊的便是晋王齐王等人。

二人齐齐给了自己的母妃一个眼神却发现对方皆是,蹙着眉摇了摇头。

宣德帝竟然连身边的妃嫔也未透露分毫便要给他们赐婚,这简直……

齐王想了想,不由咬牙上前,面上笑着道:“儿还未及冠,这婚事目前暂且不必着急。”

齐王可以以年龄为托词,但是晋王不能,于是他只能和齐王站在一条线上,“齐王尚未及冠,这婚事的确不用着急。”

王贵妃也道:“陛下,这选妃一事事关重大,不若再——”

崔淑妃附和,“是啊,赐婚这事——”

宣德帝打断道:“朕已有主意,你们无需多言。再说,这及冠是早晚的事,他们几个身旁正妃迟迟未定,说来也是朕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今日朕便为他们几人亲自赐婚。”

宣德帝的语气十分强硬,不容拒绝。

齐王和晋王的面色微僵,心知今日宣德帝这是铁了心要为他们赐婚。

而一旁的端王则是有些幸灾乐祸。

想想也是,宣德帝偏爱太子,必然不会对齐王和晋王二人的婚事上心。

太子……

思及此,端王的面上忽然掠过一抹慌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宁玖面上。

宣德帝此番赐婚看似突然,想必已然在心中筹谋已久,他对齐王和晋王不上心,必然不会专门挑时机来给他们添堵。

除非……今日之事事关太子。

很快,陈德便将宣德帝事先准备好的圣旨宣读于众。

“梁国公府崔氏四娘,德行有嘉,温雅贤惠……特赐予晋王。”

“荥阳郡公府郑氏三娘,秉性柔嘉,娴雅端庄……特赐予齐王。”

坐在女宾位置上的崔婉和郑娴二人也十分震惊。

尤其是郑娴下意识的往王四郎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眶都红了。

怎么会?圣上怎么会如此突然地将她赐给齐王?

这两道突然而来的旨意本已足以让众人震惊,未想这最后一道旨意让众人更加震惊。

“东阳侯府宁氏六娘,温良恭俭,明德惟馨,实乃宗妇之典范,堪为太子良配……特赐予太子。”

宣旨的声音落下,全场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

薛珩闻言眼眸微睁,下意识握紧了酒杯,指骨泛白。

忽地,他朝着上首的宣德帝看了过去。

宣德帝却好似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有些虚无。

薛珩本以为昨天宣德帝已然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未想……他的唇畔下意识地勾起一抹讥笑。

笑自己妄自尊大,不自量力。

凭什么,他以为他求,宣德帝就会应?他虽是他的兄长,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帝王啊。

郑氏母女二人正兀自沉浸在宁珊受封县主的喜悦中,未想下一秒宣德帝竟将宁玖赐给了太子。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此时此刻,太子也十分震惊。

他听到宣德帝的旨意之后,便下意识的往对面宁玖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宁玖姿容不俗,气质自华,眉目明丽,光彩照人……

太子打量宁玖的同时,宁玖的目光也往太子的身上去了,不期然的,太子和宁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二人视线相撞,宁玖并不慌乱,对他一笑,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移开了视线。

反倒是太子,偷看对方被抓了个正着,耳尖有些微红。

方才和宁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他的心跳得有些微快,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脑中浮动,他心中觉得,宣德帝为他选的这个太子妃似乎还不错……

薛珩一眼看到的便是宁玖和太子眉目相对的画面。

宁玖朝太子浅笑,太子有些窘迫,耳尖泛红……

他忽觉心头发堵,十分涩然,喉咙仿佛堵住什么东西一般叫他说不出话来,难受异常。

薛珩落在宁玖身上的目光有些热,似是有所感,宁玖悠悠抬眸,眼风朝他这边递了过来。

------题外话------

注意:本章涉及的行酒令,参考的唐朝定居指南,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这本书~至于涉及诗词当然是先贤们的智慧。

最后明光殿是汉的一个宫殿名,我觉得名字好听,就用在了此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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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这几日她的精神头有些不太好,即使是覆着厚厚的粉,也难掩她眼底的几分青色。

宁珊的目光触及宁玖的瞬间便凝住了,她原本有些恹恹的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拢在宽大袖袍里的素手狠狠攥紧,一口银牙也咬得死死的。

宁玖收拾完毕后便到了前院,与他父兄二人会合。

正好此时郑氏母女二人也收拾完毕,从回廊穿过,到了前院。

今日宁珊穿的是一件丹色缠枝纹交领半臂襦裙,衣服上的纹饰十分细致,一看绣工便极为精致。

罢了,既然时机不凑巧,还是快些离去吧,免得待在这里扰乱了心神。

想着,薛珩径直走到窗前,而后翻窗而出。

窗户被薛珩顺势带上,一切如初,仿佛这个不速之客从未来过。

“去吧。”宁玖点头。

说着,紫苏告退,便去替宁玖打点去了。

紫苏替宁玖绾好了发,将最后的一支珊瑚珠花点缀道她的发间后,不由担忧的道:“六娘子,现已入秋,夜里天凉,切要好好当心身子才是。”

沉香也在一旁点头,“是啊六娘子,一会儿你能少饮酒便少饮,最好不饮,免得对你自己身子不好。”

翌日,用过午膳之后,宁玖便做起了赴宴的准备。

因是要赴宫宴,穿得太过素净或是太过招摇都不大妥当。是以,宁玖今日便穿了一件银朱色的齐胸上襦,下配一套十二幅间色月华裙,外罩一件与上襦同色的大袖,臂间挽着的是一条玄色团花描金披帛。

只是……方才那一瞬,他竟好似入魔一般,脑子里想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薛珩朝床榻之上的宁玖扫了一眼,随后微微叹息一声。

宁玖并不喜欢佩戴过多的首饰,但此番毕竟是进宫,是以便戴了一串儿红玛瑙与珍珠串成的璎珞。

她今日这身打扮既不朴素过头,也不过分亮眼,实是恰到好处。

宁玖身中毒箭躺了近三日,前几日才苏醒,身子骨还未好利索,是以紫苏对她此番赴宴十分担忧。

盛宠之毒后归来薛珩今夜潜入东阳侯府,本相借他玄衣卫的身份探探宁玖的心意。未想今夜的时机很不凑巧,他来时对方已然沉沉的睡下。

他听她呓语,本意只想听听她的梦境,可最后……

想起方才自己再她不察之际对她做的事……薛珩不由扶额,对这样的自己有些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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