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界之瞳

那一刻的冲动与决绝是陈凡从未有过的。然而就算是卯足了力气挥动的手臂却在凌空静止住了，没有丝毫的缓冲和松动，完完全全的静止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陈凡斜过眼睛去看，发现是一支洁白的手臂正轻轻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苏涉归？”

“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回去吧。”对方冷声的重复着之前的话。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惊讶之后他一下子就上了火，陈凡立马叫道：“那你他妈还把我叫过来！现在我怎么走？从这里游回去啊，你丫当我是鲸鱼么？”

有人说，过度的愤怒需要的不是冷静而是发泄，陈凡已经忘记是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但是的确，吼完之后他的心情果然舒服了一些。

“你，能看见这片海？”苏涉归轻一眯眼，没有理会陈凡的问题，而是略有些惊讶的问道。

“废话！”陈凡白了他一眼，心说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看来随意的一句话此时却像是得到了重要的认证一般。

“如果是这样，你就已经有留下来的资格了。”

陈凡一愣。

“但是，”紧接着话锋一转，苏涉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直接按在了陈凡的脸上，“现在你还是得离开这里。”

“凭什么啊？”陈凡挣扎着从对方手里夺过纸条就着月光看了两眼，发现是一张寻人启事。

“有人失踪了，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从这里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不应该再有人进去了。”苏涉归回头瞥了一眼山中的小城，继续道：“而且，你也不想死吧？”

看着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陈凡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但是，就算是这样。那我...我也不会游泳啊？”语气里带有几分委屈的说着。

“不需要走海上，”似乎是终于被雷到了神经，苏涉归那一直冷漠的脸上总算有了松动：“跟着我，我送你离开。”

“好吧，”陈凡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切也只能出去再说了。

行走在林间的小径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看天气要比上一次好上很多，起码没有了那样的暴雨。

“这里是我的梦么？”想到之前在梦里发生的一切，陈凡无法释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这样一个纠结了很久的问题。

“你可以把这里当作是一场梦，但不只是你的。”苏涉归头也没回的说道：“这里是所有人的噩梦。”

“那也就是说，之前我说梦到的那些的确都是真实存在着的？”陈凡追问着。

苏涉归停住了脚步：“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真的，那我现在离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还是会回来的，还是会做噩梦，还是...”

“所以你就打算死在这里？”还不等他说完，苏涉归便打断了他的话。

一阵悲鸣声响起，眼前的世界在此刻发生了异变。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来，陈凡顿时愣住了，背脊一阵发寒。因为在他那张白的惨淡的脸上，竟然有着一双妖异的血瞳。

木然的松开手，陈凡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家伙，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不，不是他，眼神不对劲，而且连衣服也变了。

但是，不应该啊，为什么？陈凡不敢相信，明明就是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个家伙的确就是苏涉归啊...

陈凡顿时一愣，不晓得这个家伙又是吃错了什么药。

“喂！我说啊，你疯了吧！”陈凡转过身拽了他一下，“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别玩了！”

对方却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淡然着看着他，眼神里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般滑稽。

一阵极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陈凡猛地睁开双眼，感觉自己像是失重一样被甩了起来。透过车玻璃看外面只一片漆黑，车里的叫喊声，八哥的怒骂声加上轮胎的摩擦几乎响成了一片。车子在狂打着方向盘中扭曲着前进，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东西。突然的一阵撞击，陈凡的头猛地磕到了窗框上，进而失去了意识。

待到醒来的时候陈凡发现车里已经只剩下了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清醒了片刻他挣扎着从侧翻的车里爬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怔住了。

知子罗...已经到了么？转头望向四周，陈凡发现这里的一切竟然是出奇的熟悉。

“当啷”一声，玻璃落地。陈凡看见站在自己侧面的家伙不由更加的疑惑：“这里不是我的梦么，为什么你会在？”

谁知道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只是淡淡地说道：“离开这里。”

他四处张望，发现侧翻的面包车旁边挡风玻璃已经碎了一地，便走过去捡起了其中较为细长的一块对着自己的左手比划了一下。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说着猛一咬牙狠狠地刺了下去。

侧翻的面包车卡在树林中，泥泞的土地，青石板铺筑的小径，坐落在山环里的小城，以及...转过身来翻腾的大海。

在梦里出现过的...不，是真的，是真的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么？

好景不长，再往后即是连绵的山路，景色也开始重复。初行时的兴奋劲一过便有了困意，在盘算了一下到达目的地所需要的时间之后陈凡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隐约中听到了八哥的叫喊，接着整个世界便开始天翻地覆一般的搅动着。

“那个地方啊，我已经动身了，所以现在我一定要去。”耳畔边不自觉的响起苏涉归曾转述过的高峰的话语。是这个原因吧，陈凡兀自确定，那个男人已经也经历了与自己相似的梦境。

等等，如果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那即是说，那幢八角的古楼，教堂里的血迹，戴着面具的神秘人，还有镜子上的字，甚至于鬼域一般的古寨，挂满尸体的宅邸，还有那没有双瞳的女人全都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理智告诉他知子罗坐落在雪山之上怎么会有海，还有那古寨和女鬼，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心魔在作祟罢了。是他自己太想找寻鬼魂和阴间才会引起的执念，这是梦，一定是在梦里还没有醒来，一定是这样。

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渐渐起了雾。车灯打到最亮也只能照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八哥无奈，只好把车速降了下来。

陈凡知道知子罗还有个名称叫雾城，意思是被大雾笼罩的小城。听阿布讲，大雾的弥漫似乎是地势太高的缘故。知子罗坐落在碧罗雪山海拔两千多米的山梁上，比怒江要高出一千多米，背靠碧罗，面向高黎贡。据说其遗世独立之风并不亚于马丘比丘，不过这马丘比丘是个什么山，他就不知道了。

看着阿布挠头的样子，陈凡心说这个家伙的记性还真不错，这些话明显是记下来的，想想沿途一路走过来，每到一处地方他都能说出个道道，就算是土生土长本地人也不一定知道的这么详细吧，怪不得能干这一行。也不知道苏涉归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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