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人回避

不是我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干过货车司机的都知道，那些老板个个都不是人，平时恨不得一车拉十车的货，还得快，再快，最好开出飞机的感觉。

正当的货车都是这样，更别说他娘的黑车了，所以各位在路上开车，遇到货车司机，你让着他点儿，真的，他们也不容易，毕竟，他真的不会踩刹车，你干不过他的！

话回到这头，李金水语气引起了我的警觉，不过他有事求我，我也不用跟他装孙子，直接道：“李哥，这边撞车了，对，撞山上了，可能得晚点儿，我先看看能不能修好再说！”

一点儿遮掩没有，直接跟我说他睡了，特么的害我等了一晚上，他娘的美美的睡了，靠！

就这么一个人，他居然说他亲自过来，我怎么听怎么不信。

本打算着抽只烟，把工具箱拿出来，上次被那王八蛋坑了以后，我就随车带工具箱了，虽然解决不了大问题，但是勉强能支撑着车走一节，到有人的地方。

结果我这鼓捣呢，后面两束白花花的车灯倏的打了过来，我草，十几分钟，这王八蛋居然真的到了。

从场子到我这儿，少说三四十公里得有，真他娘的开飞机啊！

李金水下了车，瞄了一眼货车，便直接对我道：“先不管他了，我把小周带过来了，他会搞定，你先送另外一趟货，那边催得紧，不能出岔子，司机里我就信得过你，别给我出幺蛾子，这趟我给你算双份儿！”

我心里早有警惕，这点儿小钱怎么可能打动我，富贵不能淫听过没有，我怎么可能就范！

“现结啊？”

你看，我没答应他吧！

李金水瞄了我一眼，明显看到他脸上的肉痛，但还是一狠心道：“现结，这是两千，你先拿着，货到了，明天再到我这儿来拿剩下的！”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白花花的银子递了过来。

我吓了一条，这他娘的什么情况，平时一趟百十来块这王八蛋都抠抠搜搜的，今儿这么大方，这他娘的一定有问题！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哥是有节操的，金钱向来于我如粪土！

“送哪儿啊？”接过钱，我笑眯眯的道。

我就吃翔了，怎么滴！

“鬼门关！”李金水的脸色明显一白，很不情愿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哪儿？我草，从厂里到那儿可隔着好几百公里呢！”一听这名字我就郁闷了，且不说我路不熟，你他娘的到鬼门关，不走高速怎么去？

就厂里那些报废车，走高速，那根茅坑里打灯笼找死有什么区别？

“不是从厂里，货在死人湾那边，司机出了点事儿，你临时补一下！”李金水话说得简单，但是额头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细节的我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恐怕没有李金水说的那么简单，死人湾到鬼门关，对于外地人来说听起来可能就有么一丝丝的阴森，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路不太好走的两个地方而已。

虽然也出过一些事，不过都是司机和车的问题，这两个地方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里就需要说一下了，我泱泱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什么幺蛾子没出过，就那么几个地名，就给你们一个个的吓得二五八万的，丢不丢人，啊，丢不丢人？

这就是两个地名，真的，不信你度娘啊！

不过我在意的是李金水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我从来没听过李金水在死人湾还有黑作坊，也没听过鬼门关那边有他的主顾。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能这么大方，摆明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想了一下，我又把钱拿出来还给他道：“李哥，不是我不去，你看，我这儿刚出事，还没缓过来，要不你还是换别人吧。”

李金水看了我一眼，明显感觉到他眼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一闪而逝，不过被他掩饰得很好。

他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拒绝，又从包里掏出了两千块，这次毫不犹豫的连同我还给他的钱一起推了过来道：“小辉，你帮帮忙，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今天这事儿我也看见了，按理说确实不应该再叫你去跑，但是实在没办法，厂里没人，那边又催得急，实话跟你说，这次是个大单子，那头有些势力，要是这趟成了，以后有了长期合作，咱们场的资格说不定能靠着办下来，到时候兄弟伙些也不用再没日没夜的的开黑车了，我保证，只要成了，车肯定给大家换，各方面的保证也按正规的来！”

“我、、、”

“小辉，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厂子里那么多人，都指着这一趟，成了对大家都还，不成，我虽然没什么，再奋斗几年就是了，其他兄弟可能就不这么看了！”见我还是有些犹豫，李金水立刻又补了一刀。

我去，这是要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啊，道德捆绑我？靠，也不看看辉哥我是什么人，就这点儿小把戏，开玩笑！

“一万，不讲价！”

你看，我说他绑架不了我吧！道德情感这种东西，当然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

“没问题！”

“死人湾那边有点远，车坏了你也看见了，我怎么过去呢？”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我总不能走过去吧，那不得走到猴年马月去了。

“我送你过去！”李金水咬了咬牙道。

“齐活！”

其实以我对李金水的了解，我肯定不能接这活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句寒心的话，像我这种刚出号子的人，背上背了黑点，想找个正经活路不容易，李金水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好歹别人愿意开钱。

有钱，才是硬道理。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李金水开的是他的黑色奥迪轿车，德系车是真的牛逼，性能舒适度各方面都没得说，百里的路坐起来比我那见鬼货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不知觉我竟然在车上睡着了，睡得还挺香，比在我那狗窝上还要香。

后来还是李金水叫的我，货已经装好车，我也没看是什么东西，毕竟是混过还进了号子的人，有些事，不该知道的不去看我还是知道的。

上了车，李金水走过来对我道：“路上小心点，往前开，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停车，到了给我打电话！”

我沉着脸嗯了一声道：“知道了，还有六千，明早上找你领！”

李金水笑了笑道：“办公室，我给你备着。”

出了那个藏在黑暗中，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的黑作坊，打开地图导航，哥们这就算是上路了。

虽然开头不算太好，但是一想到这一趟比我一个月都挣得多，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这钱可够辉哥腐败好长一段时间了。

要是我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别说一万，就他娘的把李金水的家底全给我，再加上他那肤白貌美的校花小三，老子也不干！

可惜这世上什么都有得卖，什么扯淡玩意儿都有，就他娘的没有后悔药卖！

出了黑作坊，我也不知道车上拉的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靠谱玩意儿，大路不敢走，调了调导航，除了前面半截必走的国道，后面就直接一猛子直接扎进了小路。

前面半截到算是顺分顺水，死人湾到鬼门关，名字虽然不好听，前半截好歹还是国字号的路，那一个个亮下狗眼的大路灯，就俩字：真他娘的腐败啊！

过了大路，就转个弯儿的功夫，路况急转直下，瞬间从康庄大道穿越到了解放前，前面乌漆麻黑的一片，好在李金水虽然抠门，脑子还么进水，这趟活的车倒是不错，两个大灯格外的亮，把前路照的雪白雪白的。

我悠闲的开着车，嘴里哼着小曲儿，看着道路两边绿油油的麦田，心思也活跃起来，有了这笔钱，哥们说不准还能东山再起。

我一直想包个地，自己种蔬菜，肥料自家产，正儿八经的无公害那种，累是累了点，但他娘的现在干什么不累，赚钱容易吃翔都简单。

好歹，那也算是正当营生，干了小半截偏门，哥们也混个正经的佃户，保不齐以后还能腐败腐败个地主啥的。

越想越觉得有戏，左右的那绿油油的麦田似乎都成了辉哥的产业，哥们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车还在开，道路两旁的麦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两排，不知名的行道树。

那树长得笔直，树干白花花的，上面一层层的树皮剥落，从车灯里看过去，怎么看怎么像一块块人皮。

冷不丁的身子里冒出一股寒意，从驾驶室里掏摸了半天，眼睛一亮，我就说，黑车里，绝对备着这玩意儿呢！

原来在和司机也算腐败了，他娘的居然还喝江小白，这条线路的油水不错啊！

这趟跑完，要不我也去跟李金水商量商量，干脆以后我就跑这边算了，反正跑哪儿不是跑。

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说一下，大家开车，不管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要酒驾，号子真的不是个好去处！

正儿八经的，不开玩笑！

小酌了两口，那股寒意驱散了大半，外面蒙蒙的居然下起了小雨，怪不得干才突然一冷。

西南这块就是这样，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暴雨倾盆，就跟赶趟一样。

不过这个雨还算小，路况也算正常，开着开着，突然，前面树边立着的一个黑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靠，大半夜的，这哥们还在玩儿在雨中漫步？

脑子瓦塔了吧？

不过别人在路边儿，我也管不上，开我的车就好了。

正想着关我屁事，这哥们突然蹭的蹿了出来，嘭的一声，我靠，大兄弟，大半夜的，碰货车的瓷，活腻歪了吧？

车子停在路边，我的心里无比的纠结，下车看看？

撞是肯定撞上了，不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应该只是挂了一下，问题不大，但是老子刚喝江小白，那主顾要是闹起来，号子是进定了。

老子肯定不能二进宫！

就这么走了？

反正开的是黑车，他记了车牌也没用，但是万一撞得有点凶，下车救人保不齐还来得及，荒郊野外的，又是这么个地界儿，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我要死走了这哥们儿保不齐就得交代。

好歹是条人命，就算是他自己找死，也不能搭我身上不是？

妈的，进号子就进号子吧，兄弟，长点儿心，哥们这可是豁出去了救你啊！

下了车，往刚刚撞他的位置走过去。

我插咧，人呢？跑了？不对啊，我撞的他，他跑个鸡毛啊？

场面一度很尴尬，是真的很尴尬！

仔细确认了一下，那哥们确实不见了，心里一想，得，回见了您嘞。

上车，关门，点火，启动，一气呵成，辉哥就是这么帅！

又开了一会儿，还是白花花的树，蒙蒙的雨。

然后，小曲，小酒，路边，黑影，蹿出来。

嘭！

一样的厚重，一样的味道。

卧槽，这路上碰瓷分段组团是怎么滴？

你他娘的碰瓷也选个好地界啊，这地方鸟不拉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下车，走过去。

靠！

又不见了。

撤！果断撤，爱他娘谁谁谁！

继续开，继续小雨，小酒，小曲，白花花的树。

人影！我靠，又是人影！

特么的，上瘾了是怎么滴！

老子直接停了车，下车走过去，正准备开骂，啊咧，人呢？

卧槽，消失了？哥们玩儿闪现啊？

陡然，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攥紧了拳头，我猛的转过头，一看，诶，空的，什么也没有。

再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贴着我的鼻子，那眼珠子，我草，全白！

瞳孔呢？黑眼仁儿呢？狗吃了？

管他娘的，先下三路再说，一脚踹过去，一个踉跄，我靠，踢空了，再一看，哪儿来的什么惨白的脸，哪儿来的人？

妈的，难道两口江小白我就喝大了？不应该啊！

算了，还是先撤吧！

上了车，继续前面的流程，只是我自己没有注意，手略微有些抖，脸色也不是太好，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有点湿的衣服怎么穿怎么觉着不舒服。

又开了一节。

我真的是靠了！

又特么的是那个人影！还是那个位置！

大哥，你想干嘛？

我慢慢的减慢速度，目视前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人影，要过了，要过了！

突然，一张惨白的脸，陡然贴着我的车窗玻璃！

靠！

一脚油门！

老子后来去找他，他怎么说的，太晚了，师傅睡了，他也就睡了！

没错，我列个大草。

“好，你等一下我，我这就过来！”

这王八蛋半夜三更的居然亲自过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时候就必须说说李金水了，他真的是没有半点辱没他这个名字，是真他娘的水，有一次我车坏在半路了，他说找人过来给我弄，说好的半个小时到，结果到天明都没见着人。

如果不是对面来的该死的远光狗害得我撞到了山上，这一觉哥们可能真的就一睡到永远了。

所以奉劝各位，不要疲劳架势，因为真的很容易睡着，开车的时候睡着了是很容易出事的，你看看我，脖子就睡落枕了吧。

剧情转变的有点快，我愣是整理了半天思绪才从国仇家恨软柿子中解脱出来。

“什么？卧槽，撞车了？货没事吧，没有泄漏吧？算了，货不重要，你人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儿呢？”

“山里呢。”

哟，语气不对啊，平时都是直呼大名，骂骂咧咧的，今儿转性了？

这王八蛋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呢吧？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车子的情况，右边大灯报废，水箱破了，发动机那块儿腾云驾雾的估计是要成仙，得，彻底撂这儿了。

点了根烟，坐到车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草！

没错，我刚刚睡着了，开夜车的时候，睡着了。

拿起来一看，李金水李老板，那黄鼠狼这点儿给我打电话干嘛，难道老子刚撞车这王八蛋就知道了，赶趟来扣老子钱来了？

不过就算他不给我打电话，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怎么也得跟他说说，所以拿起电话便接了。

我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的李老板就急切的道：“小辉啊，你到哪儿了？”

“嘟、、、”

一声浑厚中带着急切，叫骂带着挑衅的声音，在一片光辉灿烂中华丽丽的出场。

他娘的，大车了不起啊，有大灯了不起啊，你妈没教过你开夜车不要开远光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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