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金牢狱
此时,这位大齐国第一美人儿,新任的皇后,似乎在玩玩具一般地不停地按动血池之侧的按扭。随着她的纤指降落,滑板开始直上直落,一会儿凌空飘浮,一会儿,又直滑而下。
苏月的人,原本就被固定在那吊桥之上,可此时,随着铁链的上下翻飞,她的身体,也宛如纸鸢一般地不停上下滑动。
穿过她琵琶骨的长铁链,在她的身后“哗啦啦”地响。血珠,不停地跌入血池,引得血池之中的蛞蛇竞相伸出了头,似乎在因为头顶淋漓的鲜血而兴奋不已。
站在尤星儿身后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帝王服饰的男子。
那个男子,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秀美而且阴柔,肤色洁白。而他的秀美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阴鸷之意。此时,他一身帝王盛服站在血池之侧,潋滟的红色,将他的影子倒映其中。
年轻的帝王一手轻抚着自己美艳无比、气质优雅的皇后,原本狭长阴鸷的眸子里,盛满了说不出的温柔笑意:“那么,朕的皇后究竟想怎么样呢”
尤星儿懒懒地伸出修剪得十分完美的指甲,轻轻地抚摩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这血池之中的水,比之前日,又落下了一些。”
年轻的帝王一听,顿时大笑起来。笑毕,他忽然大手一挥:“皇后的话,你们没有听到么……为血池注水……”
陡地,奄奄一息的苏月身体轻轻地抖了一下。
注水,就是注血。
注血,就是杀人。
而这所杀的人,就是所有和苏月有关的人。
苏家军将士十万,苏家九族人众八千,这些人,足可以维持血池之中一年的用量。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可齐哲偏偏不让这血成河,而是蓄为池,豢养蛞蛇,日日夜夜地陪伴那个曾经一手扶持他登上皇位的苏氏女子。
不多时,犯人被衣甲分明的禁军押了上来。
混合着血腥味的炼狱之中,铁链“哗啦啦”的响声,磨砺着镶满鈤金的石块,灿烂和阴森,只会令人想起阎罗的炼狱,阴气森森,夺人魂魄。
那些犯人,被按倒在前面的石台上,侧着头,面向血池。以方便让更多的血,倾入这池中。
成排的禁军抽出长剑,朝着石台上劈落。
剑扬,血溅。
那些面不改色的刽子手们,宛如切菜一般地将犯人们的头颅剁下,然后,倒提着身体,让那血,一滴不剩地注入苏月身下的血池。
新的鲜血一经注入,血的腥气,便犹如空气一般四处散播。
没有人痛哭,甚至没有人挣扎,那些待死的人,只用一双双漠然如铁的眸子,望着眼前的一切。
刀,斫在骨头上的声音,和鲜血流入血池的声音,此起彼落。
浓浓的腥气迎面而来,奄奄一息的苏月,微微抬头。然,她只看了一眼,便再一次垂下头去。
并非不关心,并非不痛心。
可苏月若敢多看一眼,那个外表温柔,内心恶毒的尤星儿。就会顺着苏月的眼神,将那个得她注视的人先剁手剁脚,再挖眼割鼻。然后,一样,一样地将那人身上的器官,全部都切割下来。最后,一样一样地,展示给苏月查看。
就象苏俚,就象苏铁。
尤星儿恨极了苏月。
因为当年的苏月,手刃了尤星儿的父兄。
可尤星儿又哪里知道,苏月完全是奉了齐哲之命。
齐哲事成,尤家一门灭门。这笔帐,从此记在了苏月的头上。
尤星儿或许知道真相,或许并不知道。其实,在某些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相信真相的勇气。
而苏月,曾经是名满天下的苏门女将,英姿飒爽,运筹帷幄。可她半生的光明磊落,却在遇到了齐哲之后,毁于一旦。
少年苏月,偶遇齐哲,换来了他一国至尊的无尚高位。而苏家,则因为苏月的一时沉沦,万劫不复。从而,曾经威震五国的苏家军,也成了这注入血池的血分子。
血,汩汩地注入池中,尸体不停地被抛下。巨大血池之水,开始缓慢上升。
苏月淡淡的闭了闭眸子。
这样的场景,其实经常上演。
几乎每隔三五天的时间,那位尊贵无双的新任皇后,就会将这里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修罗场。而尤星儿所杀的每个人,都和苏月有关——她的将士,她的战友,她的亲人,她的朋友,还有那些曾经和她曾经出生入死过的伙伴,和她一手打造的暗卫营……
时光如水,岁月如流。
这些人,曾经在万人中央瞻望战神苏月的风采,而今,却只能在这炼狱之中,观望她的生不如死。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当年,初出茅庐的苏月,一战成名,再战扬威。年仅十七岁的她,就成了大齐国的第一名女将军。苏月之名,响彻五国。
然,苏月最终爱上了苏哲,从而甘愿脱下一身的战袍,以侧妃之名入宫,替他打点一切。
后宫里的阴谋算计,暗卫营里的浴血生死。苏月,那个名满五国的名将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把齐哲的尖锐的兵刃,几乎替他打下了一半以上的江山。
狡兔死,猎狗烹,飞鸟尽,弓箭折。
可就在苏月躇踌满志地替齐哲高声喝彩,憧憬着幸福即将来临的时候,齐哲却突然给了苏月当头一棒。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齐哲先是迅速地娶了齐国第一美人儿尤星儿为后,而后又连立五妃,将原本居于他之侧的苏月迁至遥远的月宁宫。再然后,他便开始打造这黄金牢笼。
用齐哲的话来说,一个就连他做梦都知道他在梦什么的女人,若是长期留在身边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再接下来,苏月就变成了这样的样子。不是不痛的,不是不绝望的。只是,疼痛到了极致,就是麻木,麻木再到了最后,就是无感。
现在的苏月,对天地无感,对齐哲和尤星儿无感。
更多的血,流入血池之中,尤星儿在冷冷地笑,齐哲在低声地哄。
看到这一对帝后伉俪情深的样子,苏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对,我就是要你疼着,疼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月,这是你应得的。
尤星儿的心情,似乎极度地不悦,她发脾气似的地乱按了一通之开头后,忽然身子一仰,朝后一靠,然后,伸手抱着身后男子的脖子,娇声嗔怪道:“陛下,这个一点儿都不好玩的。臣妾不玩了。”
尤星儿的身子后倾,斜斜地娇媚如丝,可同样仇恨入骨的眼神望向了血池之中苟延残喘的苏月——苏月,看到了么?这就是你为之付出一切的男子,因为他,你不惜毁了我尤氏一门,不惜与天下为敌。现在,他就在我的怀里,苏月,你的心,可会疼么?
会痛么?
这不是宫殿,只是建在宫殿里的牢笼。
再好看的牢笼,也是牢笼。再特殊的囚犯,也是囚犯。
顺着流金浮凸的梯级拾级而下,可以直达牢笼的内部。
痛,难以忍受的疼。穿心裂骨一般的痛。
苏月半张完好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可是,她还是勉强维持着神智,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的呻-吟。
蛞蛇原本身体血红,他们在浮光之中跳跃,在血水里畅游,几乎和这血池融为一体。绝色的血红,折射着四周的金光一片,更显得耀眼,黄得耀眼。
尤星儿身穿一袭华贵的凤袍,满头的金饰,更衬得她潋滟的眼波妖媚如丝,绝色倾城。
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之上,有一座吊桥。
那吊桥呈斜长形,设计得十分的巧妙。它原是被一条手臂粗的铁链固定在屋子的顶端,只要站在梯旁的人一按机关,那座吊桥就会迅速地倾斜,将吊桥板上那个穿透了琵琶骨的人,就如挂着长绳的纸鸢一般,迅速地落到池边。血,会迅速地从那人的琵琶骨里流出,如雨。
唯有一处,被这烈焰一照,流光溢彩,璀璨生辉。那个地方,就是位于大齐皇宫禁地之一的黄金牢笼。
黄金牢笼,两层的挑楼,约有四丈多宽,三丈多高,浮金流彩的金色屋面、瓦面,以及这里里外外,全部都采用金箔铜板贴面而成,太阳一照,流金溢彩,华贵到了极点,耀眼到了极点。远远近近地看去,宛若一个浮金溢彩的金色宫殿。
若你再按一下机关。那吊桥,就会朝另外一端倾斜,然后,将那个原本固定在吊桥上的人,整个的扔到血池之里去。
血池之中,微波粼粼,点点涟漪。你若再细看,就会发现那沉浮着的,是无数尖细的小嘴、那祼-露在水面上的星星点点的,也不是小点,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蛇一般的生物。
那是经过特殊喂养的蛞蛇,以鲜血为生,以吸食生人血为乐。
第一章黄金牢狱
庚子年七月初五,天,大晴
流火七月,大地生烟。天地万物都在这烈焰的烤炙之下,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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