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谁是黄雀?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洋里村,但已经不是以前的洋里村了,整个村子将近消失了一半,表妹的家就是在被夷平的地方。
我眼前发黑,向前栽倒,往山坡下面打滚,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叫我,我听不清,也睁不开眼睛。再后来我知道自己在发烧,有人给我打针,喂我吃药。等到我完全清醒时,我已经在医院的病房,手臂上扎着针头,我父母都坐在旁边。从贴在墙上的一些科普宣传图片来看,这是县城的医院。
局长等人来看望我时只是表示关心慰问,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这事没完。我不确定局长的真实身份和真正目的,也不知道他从徐来福那儿知道了多少事情,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管好我的嘴巴才可以活得久一点。所以连父母问我细节时,我都说了谎,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出院后我很消沉,饮食无味,噩梦连床,只有打电脑游戏才能暂时让我忘掉一切。父母陪了我几天,见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了,继续去市场摆摊做生意。
有一天突然有人来敲门,我开门一看却是徐主任。我的心不由得一沉,该来的躲不掉,终于还是来了。我勉强露出点笑容:“主任,你好。”
“嗯,嗯,看起来你气色不错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不错个鬼,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长发凌乱脸色苍白,但我不能失了礼数,含糊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徐主任进了客厅,东看看西瞧瞧:“你家布置得还不错啊,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我强压心中的烦躁:“那是因为贵客降临,蓬荜生辉啊。主任你特地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徐主任笑哈哈道:“也没什么大事,你要是身体没什么问题,下周就开始上班吧。之前是因为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让你去豆腐桥水库顶一下,现在水库没了,你也该回来上班了。根据局里面的调查结果,发电站被洪水围困时你还在坚守岗位,直到溃坝后才停电,这是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必须坚持和发扬光大。正所谓天灾无情,人间有爱,我们必须要传递正能量!老宋(局长)的意思,是要开个表彰大会,进行适度的奖励……
我越听越心惊,严格说来我是要被追究责任的,他们完全可以怪我没有提前开闸泄洪,把责任推到我头上。现在不仅不怪罪,反而进行表彰奖励,其中必有原因。这段时间都没人问我有关铜钱的事,可能是我昏迷期间已经有人搜过我全身,现在没问不等于没怀疑我。所以他们是想先稳住我,把我放在眼皮底下便于监视,慢慢再打开突破口。
我恨不得立即叫徐主任滚出去,再也不想看到他和局长。但是我不能,徐来福和他师父视人命如蝼蚁,局长跟他们是一路货色,甚至可能更阴险毒辣,如果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我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也不能把铜钱交出去,交出去他们就会怀疑我知道更多事情,我的下场会更可怕。现在我只能顺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们真的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次又一次地装笑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谎言,让我不胜其烦,你们tmd能不能不问!除了少数几个人外,谁不是戴着虚伪的面具,哪里是真的关心我?
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每个人都想从我嘴里挖出什么,原因是洪水过后,下游有人捞到了一截巨大的“蛇身”。罕见的暴雨、洪水、雷暴,加上崩溃的水库,巨大的蛇身,引起了各种谣言。谣言有很多版本,但大致相同,就是有一条蛇成了精,破坝而出,然后被雷劈死了。根据民间传说,如果这条蛇能游到大海,就会变成龙,俗称“走蛟”。当时的情况与民间传说完全符合,而我是最接近水库的幸存者,我应该比别人知道更多。
我表妹一家都死了,按照官方要求已经火化。豆腐桥水库溃坝时是在晚上,而且停电不利于逃跑,所以洋里村淹死了很多人,有的人连遗体都没有找到。
我很伤感,也很内疚,虽然过错不在于我,并非我所愿,但却是我亲手放出了望月鳝!
我的痛苦无人可说,我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做。可是偏偏有许多亲戚、朋友、同学、同事来看望我,包括局长和徐主任。几乎每一批人都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说,也不能说,只说是下暴雨溃坝,抱着一块木板逃生时被雷击昏,只有这些。
局长竟然亲自动手搜他的身,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掏出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但显然局长没找到他想要的。
我更加惊讶,徐来福身上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却又没有在他身上?我下意识地伸手按向胸口,摸到衣服里面的铜钱。徐来福把铜钱送给我时,说这个铜钱他带在身上已有数十年,还特别叮嘱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后来恍惚道长也很重视这个铜钱,说可能是某个门派的信物——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铜钱是徐来福的师父留下的,就是那个神秘门派的信物!局长是那个神秘门派中的人,查到了徐来福的来历,现在要追回铜钱!
我甚至能更进一步推测,徐来福的师父“叛逃”后,帮会没有停止过寻找他,并且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所以在水利局安插了眼钱。所以这事看起来不可思议,其实顺理成章,只是这个铜钱究竟有什么作用?这么重要的东西,徐来福为什么要送给我?如果当时只是为了给我护身,避免被望月鳝控制,刚才他就应该讨回去。可是他刚才并没有提起,难道他早已算准了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或者他真的有心收我当徒弟?
……
后来从父母口中我得知,是参与救灾的官兵发现了我,送到乡镇医院后还是昏迷不醒。水利局的领导指挥救灾认出了我,这才通知家属并送到了县城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只是受了些外伤,身体有些虚弱,没什么大问题。
我急忙看向躺在地上的表妹,她一动不动,脸色已经发青,不可能再叫我了。我定了定神,掏出龟壳用力握紧,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幻觉,一定是幻觉,我浑身伤痛,疲惫不堪,又冷又饿,神智都有些不正常了。
我把龟壳也放进了石壁裂缝,再用几块薄石片塞住,看上去就像是天然崩裂的石缝和碎石,毫不起眼。我吃力地抱起了表妹的遗体,从山梁上一步步往洋里村方向走去,我的大脑开始变得麻木,什么都不会想,或者是不愿去想,但我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我要带她回家!
局长没搜到他想要的东西,开始打量四周,我急忙缩回了头。过了一会儿,马达声突突响,我再往下看,五人都已经在冲锋舟上,徐来福被围在中间。冲锋舟逆流而上,在发电站遗址附近徘徊,密道洞口早已被掩埋,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烂泥污水。
冲锋舟继续往上游走,到了两河交汇处,局长往水库方向和豆腐桥方向看了看,挥手示意回去。冲锋舟调头往下游去,速度很快,在即将拐弯消失之际,徐来福转头看向我这边凝视不动,直到消失不见。
局长走到徐来福正对面,与徐来福交谈,徐来福不时摇头。说了一会儿,局长向徐来福伸出了手,厉声道:“快拿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来福还是摇头。
他是什么意思,是在跟我绝别,还是希望我好好保管铜钱?
我从衣服里面摸出了铜钱,看上去还是与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真的不想再牵涉什么恩恩怨怨,也不贪图什么奇珍异宝,我想要把铜钱扔掉,但想起了徐来福远去时的表情,我又有些犹豫了,最后我把铜钱塞进了石壁的裂缝。
对了,我身上还有一件重要东西!我伸手进内衣口袋,摸到了小红龟的龟壳,碰触的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似乎听到了表妹在叫我:“表哥。”
这时天亮还没有多久,局长不可能是听到消息后从县城赶来,而是更早就来到了附近。之前徐主任曾经亲自来视察、拍照,急着修电话修路,还有与水利局签合同的王三爷知道内幕。现在局长又“准时”出现,这一切联系起来,证明局长早已知道许多情况,甚至有可能早已在谋划抢夺望月鳝的修为!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官员,怎会知道这些,怎能调动王三爷和王维国这样的人?我感到了一阵又一阵寒意,只怕我被下放到豆腐桥发电站,不是因为我撞破了什么奸情,而是局长用我来投石问路!
似乎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在欺骗我,利用我,到底是我太笨太善良,还是除了我之外全世界的人都阴险邪恶?我还能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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