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

要是狐妖在就好了，她能看到灵体，熟知鬼蜮伎俩，这种小事她手到擒来，没有了她我算个屁大师啊。黯然心伤了几秒钟，沈自然还在眼巴巴等着我回答呢，我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挑起这个不可推卸的重担。

假如我是安仔，迷了路，或者受到鬼怪的迷惑会怎么做？类似的情况在我去豆腐桥水库时就亲身经历过，是深有体会的。可以这么理解，人被鬼怪迷惑的时候，会失去方向，陷入恐惧之中，执着于去做一件错误的事情，最后因恐惧和疲惫死去。但刚被迷惑时，或者是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完全迷糊，会有本能的求生意识。

安仔多次随叔叔上山捉水鸡，应该已经练出了一身胆量，习惯了夜晚的山谷，自救能力较强，非一般少年可比。那么他遇到怪异的事情，或者迷路失去方向时，应该会一直沿着流水往下游走，找到回营地的路，往其他方向乱走的可能性较低。但控制他的鬼邪肯定不让他走回去，要让他离工地越远越好，那么他看到的东西就是相反的，他以为是在往下游走，其实是在往上游走。

“……”

众人七嘴八舌，九成的人都有怨言。许成友苦苦哀求，但没什么人理他，他是新来的，除了几个老乡和朋友，绝大多数人都与他没有交情，况且这祸事还是他自己找到，折腾这么久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有些工人甚至不等谢知顺和沈自然说话，就自顾自往回走了。其他人见有人带头，也跟着走，哗啦一下走了大半。

众意难违，况且这是属于友情帮忙，不属于工作性质，谢知顺和沈自然也没办法。有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走了，最后只剩下十二个人，包括许成友。

“我们往回走，再找一找吧。”谢知顺说。

众人皆沉默，带着沮丧和沉重的心情往回走，许成友失魂落魄，现在连唠叨都不会了，要他朋友扶着走。

我也很郁闷，难道是我猜错了，安仔不是往上游走，那他会往哪个方向走呢？我一边思考一边走，渐渐落到最后面。突然我有了某种异样的样觉，像是后面有眼睛在看着我。

这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我没有回头，但暗中放松了全身，集中意念感应。这时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清晰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在盯着我的眼睛充满了阴暗、狡诈和邪异。

我猛地停步回头，以手电筒往后面照去，但是除了树木岩石，潺潺细流，并没有别的东西。空气中微有水气氤氲，导致手电筒光柱不能照到远处，在光柱之中飘荡的水气就像是一只怪兽狰狞的面孔。

我猛地醒悟过来，大吼一声：“等等！”

众人立即停下并折回，惊问怎么回事。我说：“我们要回去再找一遍，安仔很可能在这里！”

“不是已经找过了吗？”一个也是工程师的中年人问。

“再找一遍！”我不容质疑地说，没有多做解释。刚刚我想到，我是看不到鬼邪的，而鬼邪也有能力让我们看不到安仔。所以我不能用眼睛看，要凭感应！

还在场的人都是坚定的支持者，所以我没有解释他们也没废话，立即分散开往回搜索。我试着再集中精神感应，却感应不到那双眼睛了，前方除了阴冷和潮湿感觉不到别的东西。

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的石壁前，但奇怪的是我感觉前面是空的，因为有阴冷的空气波动。我干脆闭上眼睛，一步一步用脚蹭着地面慢慢往前走。我能感应到后面的人身上的温热，甚至可以知道每一道照向我的光柱，这证明我的感知是非常敏锐的。我感觉前面有一个幽暗寒冷的山洞，比附近更阴冷的空气正在缓慢往外涌。

“啊，怎么回事？”

众人惊叫，吓得我急忙睁开眼睛。原来我已经走到之前石壁的位置，原本平整的石壁上出现一条巨大裂缝，高有四五米，最宽的地方有一米多，长满了厚厚的青苔。里面漆黑一片，似乎空间更大，是一个天然的洞穴。

我相信我找对地方了，安仔一定在里面，但里面有什么危险就难说了。

“妈的，我全身都湿透了！这么大的地方，漆黑一片看不远怎么找？还是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找。”

“对，还是先回去，换件衣服再来吧。”

走了约四五十米，前方出现一片石壁，山谷已经到了尽头。众人往四周照了照，枝叶藤条之类拨了拨，其实地方不大，一目了然没有人。

“没路了。”

“走吧，走吧，往回走了。”

许成友见没人质疑他，定了定神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到达两人捉水鸡的山涧，谢知顺叫工人们自己选择朋友组队，三人一组横向排开，相邻的每一组必须保持在看得见左右的人。我、沈自然和许成友在左岸最左侧，谢知顺和几个胆大的工人在右岸最右侧，之前安仔走的是左岸，所以左岸人数多一些，拉开的范围更大。

“安仔！安仔！安仔……”

我们一边大声呼叫，一边敲打手中的东西，山谷回应，宿鸟惊飞。刚才人聚在一起不觉得恐惧，现在人散开了，光线也变暗了，两三个人感觉很孤单，就像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这样大叫也是很让人心怵的，总感觉会把深山中的某种东西叫醒。

“继续往前！”我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做出了决定，说实话我很讨厌被放在决策者的位置。

再往前两边山势收缩变窄，山崖高耸，大树阴蔽，古藤垂挂。搜救队相对集中起来，手电筒光柱也比较集中了，但还是显得幽暗阴森。找了这么久，众人已经喊累了，敲累了，稀稀拉拉敲几下，几乎没人再叫。

沈自然望向我：“继续向前，还是返回扩大范围搜索？”

这可太抬举我、太难为我了，在这荒山野岭中没有道路可言，可以往任意方向走，我哪能知道安仔走到哪里去？而且九成九他也受到了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影响，行为就更不是正常人可以猜测了，任何可能性都存在，我们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但我不能说不知道，大家都是看在沈自然、谢知顺等人的面子才出来找，沈自然又把我当成了专家，安仔的死活就取决于我一句话，我不能说泄气的话啊！

夜晚的深山中究竟躲藏着什么？其实绝大多数人，包括农村生活的人，都没有夜晚在深山中行走的经历，平时只是从猎户、伐木工人那儿听到一些很吓人的故事。此刻身临其境，并且许成友遇到诡异的事，安仔失踪，我敢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心慌慌，风吹草动都会吓得一个激灵。

一路向前找去，没找到安仔，也没看到他留下的任何东西。除了惊起鸟兽虫子之外，也没有遇到特别的东西。山谷中阴暗潮湿，夜深露重，地势崎岖难行，在树木草丛中钻来钻去身上全湿了，到处骚痒，真是苦不堪言。

“刚才我真的看到了，清清楚楚，我要是说假话，马上让雷劈死！”许成友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鼓突出来了。

我相信他是真的“看”到了，但却未必是实体的东西，我说：“我相信你，不要管这个，继续往前走。”

找了约有两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有些工人已经开始烦躁咒骂，发泄不满。走到这时，山谷已经差不多到达尽头，溪流变成细细一线，之前许成友几次来捉水鸡都没走这么远。许成友近乎崩溃，精神恍惚，已经没心思再找，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哥死得早，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怎么向我嫂子交代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出来，都是我的错，干脆让我去死……”

沈自然怒了，狠狠给他一巴掌：“你给我闭嘴，快找人，好好想一想他有可能往哪儿走！”

“我，我……我不知道。”许成友哭丧着脸，完全没了主意。

大约十分钟后，工人们准备得差不多，一起出发了。包世贵临时变卦不去了，说看护营地是他和保安的责任，他和保安都要留下。这好像也有些道理，反正少几个保安也没什么影响，总经理身份尊贵又是个老头子，也没人计较他是胆小还是敬业。

工地上最不缺的就是蓄电池头灯和手电筒，几乎人手一个，另外还有备用的火把、小瓶汽油，对讲机等。找不到铜锣，大部分人拿的是钢筋，既可以敲击发出金属声音，也可以当武器，还有不少是吃饭用的不锈钢盆子，敲起来声音也挺大。

人多可以壮胆，数十个青壮男人结伴而行，灯光明亮，敲敲打打声势浩大，感觉也不恐怖了。许成友在前面带路，我和谢知顺、沈自然紧跟在他身边，走到他之前遇到棺材的位置，空空荡荡的哪里有棺材？更没有白衣长发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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