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阴饭

再回到老宅子，算了算时间，这一来一回差不多用了一个钟头，氐宿阵的功效应该还在。

让乌云把摩托车停在刚才的红圈中，我便快步冲上了小楼。来到阁楼门口一看，氐宿阵果然还未失效，那程天水的人头依旧被困在阵中。

与刚才先比，程天水的怨气显然已经消散掉不少，可是怨气虽消，煞气犹在。要想为她超度，必须得她自己心甘情愿，不然谁也强迫不了她。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问她：“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劝你不要继续留在这地方，这里是聚阴地，时间久了，会对你的心性造成不好的影响。”

程天水眉眼低垂，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看着面色凄惶的程天水，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脑子一抽，对她说道：“跟我走吧。”

一听这话，程天水竟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我想了想，既然程天水恋栈人间，不愿意离去，那一定是还有遗憾未了。是这样的话，我就带着她在这人间看看，将她的遗憾慢慢弥补。之后，再让她了无牵挂，心甘情愿的入那轮回之道。

想到此处，我上前撕下门框上的镇魂符，先撤了这氐宿阵。既然话已出口，不妨就拿出点诚意来。这过程中，程天水只是呆呆的望着我，似乎还没从意外之中缓过神来。

半晌之后，程天水叹了口气。

我看她叹气不语，就问她：“怎么，还是信不过老天，不愿意跟我走？”

程天水没有马上回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冲我展颜一笑，说：“我还是不信老天，不过我现在有些相信你了，我跟你走。”

见她答应，我立刻对她说：“那好，那咱这就走，不过。。”

“不过什么？”

“咱能想把脑袋安在身子上不？”

领着程天水来到房前大院子里，程天水也终于把自己的脑袋按在了身子上。别说，这俩零件凑成一套，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顺眼多了。

“晚上你可以这样随意走动，白天阳气太盛，恐怕会伤了你。你看看是不是先附在个什么物件上，我白天如果要出门的话，也好带上你。”

程天水围着我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我的左手说：“我就附在你的左手上吧，刚才你用左手一碰我，我就觉得不像活人的手，甚至感觉有些亲切。”

我苦笑一声对她说：“那好吧，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你在我手上待着吧。”

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我的左手到底是什么情况，过几天联系上师父我必须要弄个明白。

见我答应下来，程天水也不和我客气，原地化作一股黑烟，转眼就附在了我的左手上。而我的左手也从之前的死灰色，变成了纯黑色。好嘛，整个一个烤糊了的鸡爪子。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这时候左手边传来了程天水的声音。

“你不提我都忘了说了，我叫石不予。”我立刻答道。

回身望了望这破败的老宅子，我问程天水：“咱们这就走了，你在这儿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儿吗？”

程天水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就让我把这折戏唱完吧。”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认真听着程天水唱戏。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折大戏终于结了尾，我见程天水附在我的左手不再出声，也不多问，转身便向摩托车处走去。

乌云在摩托车上等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见我出来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问我：“师兄，这回是不是解决了？”

我点了点头，对乌云说：“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咱回吧。”

见我这么说，乌云也是松了口气，立刻启动了摩托车。

半路上，乌云问我：“师兄，刚才咱不是埋了个女鬼的尸骨吗？那女鬼咋样了，是不是让你给收拾了？”

我冲乌云一笑，给他看看我乌黑的左手，说：“让我给带来了，就在这儿呢。”

一听我这话，可给乌云吓坏了，好悬没一家伙把摩托车开沟里去。

程天水苦笑一声，说：“天定？我活着的时候一切听天由命，可到头来，却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死后又化为厉鬼，妄害无辜之人性命。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为何要置我于如此境地？”

她的一席话，让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我从来没体会过程天水的痛苦，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劝她“放下”？其实仔细想想，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呢？我们都不过是命运洪流中的一颗小水滴罢了。

我忙冲她摆了摆手，笑着对她说：“刚才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是专业干这活儿的。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可以就地为你超度，帮助你再入轮回之道。你看怎么样？”

程天水一时下不了决心，片刻之后抬头问我：“我是不是害死了人？”

我叹了口气说：“确实如此，不过那都不是你的本意，只要你愿意放下之前种种，再入轮回。那么这些事儿，你大可不必介怀，一切因果自有天定。”

我摇了摇头说：“不行，这地儿是块聚阴地，把尸骨埋在这儿解决不了问题，早晚还得出事儿。上车，咱们往前走一段儿，看看前面有没有好地方。”

乌云见我面色凝重，也不再多话，立刻上车猛踩了一脚油门，载着我沿着大路向西驶去。

走了不到十分钟，我就相中一块好地皮。一处小山谷中，其位面向青山，尽收月华星光。

见我赶了回来，程天水转过头，轻轻对我说了句：“谢谢你。”

看来为她收殓掩埋尸骨果然起到了作用，此刻的程天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满面凶恶，眉眼间也显现出了一些生前的清丽温婉。当然了，要是能把脑袋安在脖子山就更好了。

得嘞，总比空手强。

掩埋一副没有人头的骨架，本来就不需挖要多大的坑。我和乌云忙活了半个钟头，便把程天水的尸骨掩埋妥当。向着埋骨地深鞠了一躬，今天事出匆忙，什么都没准备，等改天再来给你立碑吧。

让乌云停了车，我们俩来到这小山谷中，准备将程天水埋在此处。可我们手上没有工具，望着地上的冻土，一时间束手无策。

这时乌云挠了挠头，问我：“师兄，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咱那赤霄粉还有用吗？”

我对他说：“女鬼的尸骨。”

乌云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吸了口凉气说：“师兄你带着她干啥呀，就地埋了得了呗。”

看乌云眼珠乱转的样子，对他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程天水的尸骨掩埋，这样就能一定程度减轻她的怨气。只要把这事儿办好，赤霄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用了。”

听我这么说，乌云立刻跑回摩托车边，把铁罐赤霄尽数倒在了地上。然后拎着两个空的铁罐子跑了回来。

他把其中一个铁桶子递给我，说：“师兄，咱就使这个挖吧。”

抱着程天水的尸骨跑回大路上，乌云这时候正在红圈儿里头转圈子，看见我回来了，对我说：“师兄你可回来了，事儿办完啦？”

我一屁股坐进摩托车挎子里，指了指怀里的大包袱，对乌云说：“不算完，得先把她埋了。”

乌云看了看我怀里的包袱，好奇的捏了两下，问我：“师兄，这是啥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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