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邙山行(1)
我还以为他是为我高兴。
“对了,我有个高中同学就姓风,叫风华。那小子人很逗,学习成绩好,考上了西北的一所名校,跟咱不是一个档次。”天哥随口说道。
“他家是哪里的?”我好奇问。
周末懒散,吃过午饭已是下午三点。
我和天哥走出校门,北上邙山。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天哥非要拉我去,他觉得事情很简单,说我和他那个同学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说得让人无可反驳,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在校门口叫了辆三轮车,二十分钟就到了邙山脚下。
邙山海拔不高,主要是很长,像一条卧龙盘睡在洛城北界,连绵二百多公里,和普通的高山险峰不一样
所以我站在邙山脚下时,根本感觉不到那种气派,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区,山上坐落着许多小村庄。
我和天哥往山上走了没多久,在一个岔路口处瞧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字:“九凹村”。
天哥指着大石头吆喝:“对对对!就是九凹!我那个高中同学就在这个村里住!”
“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村名嘛,奇怪的多着呢,这算啥!”
“村名都是有来源的,像那些陈家湾、李家沟什么的,代表着一个姓氏族群繁衍生息之地,九凹有啥寓意?”
“你操这闲心干求!”天哥拽着我离开大石头,朝村里走。
村子看起来很小,一眼望去没几户人家,可能是因为山区地形的缘故,村子建不了那么大。
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玩石子,天哥走上前粗声粗气地询问:“喂,小丫头!哪个是风华的家?”
小姑娘仰头嗲嗲地说:“不告诉你!”
我差点笑出声,这小姑娘太可爱了,眼神和语气分明是在说:有求于人就要有礼貌!
天哥竟然跟小孩儿斗气,伸手拨了下小姑娘的辫子,坏笑道:“哎呦,真是人小鬼大呵!你不说的话,哥把你摆好的石子全弄乱!”
“别逗人家了。”我推了下天哥,蹲下来好声询问,“小妹妹,我们是风华的朋友,来找他玩。”
“风华哥哥去大西北啦!”小姑娘头也不抬。
我竟把这茬给忘了,真是无言以对。
正想找个别的理由问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妇女的喊声:“风铃----风铃----!”
小姑娘起身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风铃?”我和天哥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这小姑娘竟然姓风,怪不得她叫风华哥哥那么顺口。
“阿姨,这是风家吗?”天哥上前大大咧咧地询问。
“你们是?”阿姨反问。
“我是风华的高中同学,正好路过这儿,来混一口水!”天哥嘴边话真是多,一点也不认生。
阿姨也很热情,招呼我们进屋坐。
朴素的农家小院,鸡窝、平房、挂着辣椒串的屋檐,看起来宁静祥和。
进屋后,阿姨端来两杯水,问我们:“在哪上学的?”
“洛北大学。”我和天哥异口同声。
“洛北大学好,离家近,不像风华那小子跑到大西北,一年也难见一次面。”阿姨谈吐文雅,虽是一副乡下人的打扮,也能看出有些文化,估计年轻时候是位知青。
我点头附和,不知怎么接话。
面对一个陌生女人,还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在我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血缘关系。
只在意被扔在草丛里的无情,或是无奈。
天哥放得开,夸夸其谈,跟阿姨聊一些风华的事情,越聊话题越多。
我看看表,五点了,就拍了拍天哥,意思是该进入正题了。
天哥心领神会,话锋一转直言道:“阿姨,有样东西想让您看看。”
我配合地想要拿出玉蝉,结果摸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玉蝉。
天哥朝我挤挤眼,让我快点,我摇摇头,急得手心直冒汗。
我从小玉蝉不离身,要么装在背包的最里面,要么放在有拉链的口袋里,基本不可能丢。
而且王姨跟我说过,玉石和人体接触久了会有灵性,只会碎而不会掉落。
天哥急了,大嗓门问:“玉蝉呢?”
“……”我说不出话来。
记得在三轮车上的时候玉蝉还在,下车后步行上邙山就没再注意了,但是一路上也没见过几个人,身边更是没人经过,不可能被人摸走。
非要说有谁接近过我,就只有刚刚那个小姑娘了。
“什么玉蝉?”阿姨语气平静,明显从未听说过。
“阿姨,实话说吧,我们今天来你家就是想问问,十八年前你有没有丢弃过一个孩子?”天哥心直口快。
他讲得太直接了,让我心里一慌。
阿姨却笑了:“我家风华今年十八岁,独生子,我十八年前怎么会丢弃一个孩子呢?”
“这个……”天哥顿了好几秒钟,一拍脑门,“对啊!又不是双胞胎,一年怎么可能生两个孩子!”
我尴尬得要死。
如果天哥早点跟我说他同学十八岁,我根本就不会来。
在宿舍的时候我就想跟他解释这个问题,可当时觉得很凌乱,就没再细说。
今天这一趟,白跑了。
告别阿姨,我和天哥慢悠悠地往山下走,情绪低落。
天哥边走边骂:“看错秦教授了,真虚伪,不懂装懂,骗你来邙山还弄丢了玉蝉!”
我低头不语,心里也很生气。
秦教授说风家人身份特殊,可我今天一见,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阿姨很贤淑,女儿很可爱。
“阿姨,女儿……”我走着走着猛地停了下来,“好像不对!”
“啥不对?”天哥问。
“你记不记得阿姨刚才说,风华今年十八岁,独生子?”
“好像有点印象,咋了?”
“她不是有个女儿吗?”
“应该是口误吧。”
“父母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口误?”
“你的意思是……”天哥咽了口唾沫,脸色有点不好看。
“我也讲不清楚,感觉哪一环节有点不对劲。”我挠挠头说,“要不咱在再回去看看?”
“现在回去不太合适吧?”
“那等天黑。”
“哦。”我点点头,凌乱。
感觉听来的两种言论完全不搭。
“啥意思?”
“意思就是,风家一脉单传,没有叔伯之类的,没有另一个家庭。”我突然觉得有点乱,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问天哥,“天哥,你那个叫风华的同学,是正常人吗?”
“人家能说会道,还是班里的干部,比你这个闷瓜正常多了!”
周末没事,我靠在床头捧一本《洛城纪事》闲看,一首首关于邙山的诗词,都是那么阴森神秘。
我虽生于邙山脚下,却是在洛城最南边的新区长大,对北郊的邙山不甚了解。
只听说过“生居苏杭,死葬北邙”,邙山自古以来都是第一风水宝地,号称地下天国,方圆百里全是古墓。
“就是邙山的呀!”
“怎么可能?秦教授说,邙山只有一个风家。”
“你那么激动干啥……”
“我就说吧,秦教授果然牛!”天哥一副崇拜的样子。
如今,我身在北大学城,邙山近在咫尺。
“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我看着张籍的诗词,不由地念了出来,心生共鸣。
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
----《北邙行》唐、张籍
天哥在被窝里蒙着头含含糊糊地说:“这句诗的意思是,想不开的时候就上邙山看看那一座座的坟墓,哪怕是天子,死后也不过一堆黄土!”
“我可没有想不开。”我放下书,对天哥讲,“今天上午在文具店碰见秦教授了,她说玉蝉来自邙山风家。”
“啥?”天哥一听这话,激动地钻出被窝,一头撞在了床楞上,揉着脑袋骂道,“操!你身世查明了?”
洛阳北门北邙道,丧车辚辚入秋草。
千金立碑高百尺,终作谁家柱下石。
山头松柏半无主,地下白骨多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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