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定是鬼怪
一行守卫,约莫有二十余人,只是瞬息之间便没了响声。
弥繁暗道不对,起身站立枝头眺望,却不见一个守卫的影子。倏然间,树叶晃动的声音落入耳中,她抬眼向上望去,似是有什么物什遮住了视线。
兀地,一道黑影自树冠处缓缓落下,犹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身形修长却身着黑衣,戴着一张白色凶煞的面具,单是瞧一眼,便不由地脊背发凉。
“主人!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方才跟面具人答话的男子问道。
“说!”
“不过区区二十几个守卫,怎会能引起周公子的疑虑呢?”
面具人目光瞧向远处,“这,便是你们接下来要去做的事。”
突然,一阵树叶哗哗下落,随之,灰色的衣角便裸露在众人面前。方才答话的黑衣人警觉地瞧了一眼树丛,手中的刀随之便抽了出来,低声喊道:“主人!”
面具人略有不耐地挥了挥手,冷峻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杀气,“不过是只鸟兽而已,交于本王便好,你们莫要再逗留此地!”
“是!”黑衣人们面面相觑,随之便跨过一片片血滩,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弥繁深呼一口气,重新将麻木的双脚盘好,甩了甩双手,惊魂未定,方才险些掉了下去。
“你是何人?”男子语中寒意渗人,头微微偏,斜视着梧桐树,不曾回头。
晴天霹雳一般,弥繁如释重负的笑容僵在了面上。
这人,他到底是瞧见了。
半晌,弥繁捋了捋惊魂,嘴角洋溢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便纵身跳下树干,稳稳落地,几片发黄的树叶随之荡漾在黑夜中。
“既然阁下知晓树上有人,为何不一早便将我杀了?”
男子自始至终未转身瞧她一眼,“杀你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但是……”
秋夜凉风格外刺骨,弥繁起伏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握着桃木剑的手早已湿透。
兀地,男子拔剑朝后一退,弥繁脖间便多了一道银色的利刃,冰凉的触感直通死亡。
“三更半夜,小小道姑自不量力,竟妄想捉弄二十有余的壮汉。”说着便瞥向她手中紧握的木剑,脚尖一伸,弥繁只觉得手腕处一痛,木剑便落了地,“你以为单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便能与我抗衡?”
“正如阁下所说,你若是想杀我不过须臾间的事。看阁下的模样定是有事相问?”弥繁心如擂鼓,故作镇定,瞪眼瞧着面具底下如同漩涡一般漆黑幽深的眸子。
许是那时起,她心中对自小好奇的鬼怪模样豁然开朗。
“哼,自作聪明!不过,本王还真想问问你,你可识得那萧婉玉?”
“不识得。”说罢,她便感到脖颈处隐隐作痛。
“本王这刀剑并非吓唬你,还望姑娘思量好再说!”
她大气不出,紧闭着双眸,缄默以对。只是她自小在山中长大,就连姓萧的人也未曾见过,又怎会认识呢?
“阁下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认识萧婉玉。”
“嘶——”一声,如同荆棘的尖刺划过树叶的声音,周遭唯余发丝落地之声。
面具人收了剑,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厚重的落叶在他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由近及远。
“只是在下从不杀害无辜之物!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缓缓睁眼时,那人也刚好回头,四目交接的那一瞬,弥繁似是瞧见了面具下的双眸散发着如星辰般的光亮。
虽是星辰,却足以将人淹没。
“那些人害我被罚,我本欲要报复,吓他们一下,谁料你们杀害了他们……不过,这世间,非生即死,老头子说过一切皆有定数……”弥繁的声音小如蚊蝇,瘫坐在地,那鬼怪却早已与夜色融为一体。
远处嘈杂的声音逐渐传来,火光将整座树林照的通亮。定是浮玉山庄的人,方才那些人说过了,来不及多想,弥繁拾起木剑便朝着山顶处的清风观飞奔而去。
血腥之味如影随形,她心悸不已,跌跌撞撞上了上山的小路。
定是鬼怪!那人定是鬼怪!
直到松木香逐渐代替了身后的死亡气味,弥繁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脚下一软,便跌倒在崎岖的小路之上,瞬间嚎啕大哭。
“照主人的话,属下让我们的人事先便去报信了,此时应是快到了。”其中一位黑衣人恭敬而又冰冷地答道。
面具人冷哼一声,“这不过是给他周翰一个警告,自称南安国陶翁,却暗中勾结朝廷有能之士,居于这两国交界地,妄想从伺机从夏凉国夺得些什么,本王不过给他个理由而已!鹬蚌之争,渔翁得利。”
她紧抱着树干,毛骨悚然,此等场景只在师父收集的无用戏本中瞧见过,虽是惧怕,却不免有几分新奇。只是,可惜了方才那二十几人的性命。
“主人,未留活口。”一行人拱手颔首,等戴着面具的男子发话。
“我们的人呢?”男子声音阴阳怪气,犹如在喉间塞了一团厚重的棉花一般,与凶神恶煞的面具相得益彰。
如敏捷的飞鸟一般,来人轻而易举杀了那人之后,便迅速没了踪影,而方才的动作太快,无人瞧见究竟是何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一旁胆小的守卫瞬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顿时慌乱了起来。
“小道姑!定是小道姑!小道姑又回来了!” 人群当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突然喊了一句。
弥繁忐忑不安地瞧着树下的人,再朝方才他栖身的位置望去,不由心底发凉,这么近的距离,那人会不会发现了她?
片刻,竹林中缓缓走出五六位黑衣之人,皆蒙着脸,手拿沾了血迹的利剑,朝着梧桐树下的面具人走来。
她随手便扔掉了手中的酒壶,不耐地嘟囔道:“一群鼠辈,本姑娘今日未休息好,还没动手呢,至于听见风声就吓成这幅模样?”
正要下树一探究竟时,刹时,竹林那头传来刺耳叫声,接二连三,林中的飞鸟迅速散尽,血腥味弥漫四周,竟连方从云层里出现的皎月也变得朦胧起来。
“小道姑!”一旁的人随声附和。
“小道姑杀人啦!”
突然,男子的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延绵不断的血腥味。只见队尾守卫手中的火把与项上人头一起落地,鲜红炙热的鲜血瞬间浇灭了熊熊火把。
众人急忙转身,唯余那地上的人头双眼圆睁,嘴唇微颤,欲言又止,随后,便没了动静,身子却还在一旁抽搐着。
“小道姑杀人啦!”
众人齐声喊道,接着便有人惊恐万状,拔腿便往竹林外跑去。
竹林外梧桐树上的弥繁陡然睁眼,蛾眉倒蹙,如堕烟海。还说是守卫呢,不过是上次随便捉弄了一下,令他们一行人遭了她的陷阱而已,为此老头子还罚了她。今日一点风吹草动便说是她杀人了,竟然还被吓跑了,可笑至极。
入夜时分,秋风愈加变得肆虐。
浮玉山庄巡逻的一行守卫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穿过竹林。整齐的步伐声响彻在静谧的黑夜之中,惊的飞鸟四处逃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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