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酒窖生死
对方并未理会他满是抱怨的话语。
不多时,弥繁便踩着赵烨辰的肩,双手拖着那道木盖,额上汗珠滚滚,面色也逐渐发红。脚下的人身子更是颤抖不止,摇摇晃晃。
“好——了——没?”赵烨辰自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双腿抖动入三月天春风里摇摆的蒲公英一般。
弥繁耸了耸肩,阖上了眼,面上一副慵懒之色。
“听闻陆离在景都中寻了你好些时日了,直至……”赵烨辰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直至他被皇上指了婚,便又逍遥了起来。”
火焰逐渐变弱,弥繁娥眉间一瞬而过的紧皱却没逃过赵烨辰的眼。
“萧弥繁,不管你信或是不信,初见你时我待你没有任何心思,只是觉得相逢恨晚,不似陆离。那日所言句句属实,我对你没有半分欺骗,如今你若是不接受于我,那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对你,我从不想强迫你半分。”赵烨辰眼底渡上一层薄雾,认真道。
见对方丝毫没有回答之意,他身体瘫软了一些,后背紧紧靠在冰冷的石墙之上,嘴角上扬,自嘲道:“也是,你定然气我知晓你的事却不告诉你,我与陆离之间之间也有与你相干的事却不曾告诉你,若是我,也定会愤怒。”
弥繁陡然睁开了眼,警告的眼光扫向了赵烨辰,拿着火褶子的手瞬间便放在了赵烨辰脖子间,身体也随之居高临下,另一只手的端钗抵上了他的腰间,围住了他,威胁道:“你莫要忘记此刻这里只有你与我,你手无缚鸡之力,要了你的命很是轻松。”
赵烨辰笑着将弥繁的拿着火的手推来,说道:“三月不见,你倒是学会了苏姨冷冰冰的那一套。只是,无人告诉你,你这双干净的眸子生来便不适合装这般严肃的表情。”
“赵烨辰!”
赵烨辰方要移开的身子一僵,冷汗涔涔,痛感自腰间传来,慢慢传递全身,包裹着他。果真与女子不能太过较劲,若是自己,被如此闷在鼓里定然比她还要焦躁。
“弥繁,你若是想知晓,我可以告诉你一切,只是想告知于你,我待你是真心。我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便只想寻一位心仪合适的姑娘,能让我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安安稳稳度过。而你,又是几百女子当中位数不多的存在,我知晓你脾性顽皮,但心底却善良,我寻觅这么久,你便是最……”
潮湿之味传入鼻尖,弥繁一时觉得晕眩,赵烨辰也从未欺瞒伤害过她,想起他喝醉时那般撕心裂肺,她不由地便心软了,收了手中的端钗,便坐在了他对面。
却见赵烨辰面色愈加苍白,面上汗如雨下,眉头时皱时缩,体也随之颤抖了起来,却依旧故作镇定冲着她微笑,用极其虚弱的语气说道:“你这……你这女人……还真是恶毒……竟还不将那钝物拔出……”
“钝物?”弥繁狐疑道,自己方才从未将端钗刺入他身体啊,怎么……
“啊!”赵烨辰声嘶力竭喊出了一声,随之自身后狂拽处一把物什,朝着酒窖深处扔去。
周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赵烨辰迷离的眼神猛然一振,将迷惑的弥繁一把拉入他怀中,吼道:“有蛇!”
弥繁定睛一瞧,火光所照亮之处连同着墙壁皆有细长蜿蜒的黑色花蛇蜿蜒成群而来,黑暗之中吐信子的声音配合着二人的心跳声,显得愈发空荡。
苏姨这是要赶尽杀绝!她唇边挂着绝望的笑意,手中的端钗紧紧握着,没有带任何武器的情况下,自己也只能如此。廖寺谨的这支短钗倒也好用。
“弥繁,定要……逃出去!”赵烨辰身体如同火烧,搂着弥繁的手紧了又松了,方说完,便整个人瘫倒在萧弥繁身上。
“赵烨辰!”弥繁摇了摇如同烂泥一般的人,早已神志不清,怕是中了毒而已。
黑蛇游动的愈加缓慢,似是对弥繁手中微弱的光芒有所顾忌一般。弥繁将身旁的人扶端,战栗的身姿和满手的汗水让她很是难受,她冲着头顶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
头顶之处突然一根冰冷软绵的东西掉到了弥繁身上,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弥繁顾不得什么,一把松开赵烨辰便来回跑动,歇斯底里地喊着,泪水与口水混杂在了一起。
兀地,脑后的冰感消失不见,四周的毒蛇也一并为了上来,火褶子早已散落在地,赵烨辰摇晃着身子挡在了弥繁面前,双手胡乱地摸着“莫要怕,有我呢。”
弥繁镇定了下来,一把将身后火折子捡起,拉起赵烨辰的手往酒窖深处跑去。
毒蛇前仆后继,二人脚上也挂了一些,幸好冬天里鞋子厚实,还能撑上些时候。脚下是软绵滑动的物什,强忍着骨寒毛竖的恶心,弥繁拉着越来越沉重的赵烨辰,脑中也愈加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赵烨辰兀地倒地,身上便是黑压压一片缠绕了上去。弥繁尖细的吼声响起,什么也不想,紧闭着双眼胳膊在赵烨辰身上扫着。
须臾间,她咳嗽了几声,鼻中便有浓烟滚滚,火褶子已经燃地只剩小半截,她一抬头,将其扔进了火盆之中。
周遭逐渐安静了下来,她脚边的毒蛇有气无力地摆了摆,便再无动静。
“哗”一下,方才头顶那个青铜火盆骤然亮起,却只瞧见地上早已没了意识的赵烨辰,剩下竟是满室白色浓烟。
弥繁猩红这眸子,随手取了一根火把,朝着最深处行去,大不了便是一死,她如今倒是没有任何恐惧了。
剧烈的咳嗽让她倍感难受,她踉踉跄跄地折了回去,眼花缭乱,天旋地转下,拼命将赵烨辰扶了起来。
烟雾愈来愈大,喉间铁腥味传入舌尖,她终是没能呼吸上来,连同着赵烨辰,二人重重朝着石壁倒去。
眼前石壁似是转着圈,她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一抹阴笑挂上弥繁面容。
若是如此死了,倒也好,她究竟还未学会如何去独自生存。倘若死不了……
今日之仇,血满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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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窖本是很深,往日石壁上都是有火烛的,方才她瞧了一眼,今日何物都没,怕是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她二人便坐在最浅的一处,没准还真能逃出去呢。
“你是得罪了何人?”赵烨辰朝前靠了靠,对上弥繁一双平静的眸子。
一阵惨叫,漆黑的洞中便腾起了死死火光,弥繁摸着头顶处的伤疤,火褶子上的火也奄奄一息。
赵烨辰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体向前倾了倾,双手用尽全力将他的身体撑起,气喘吁吁,眸中映着火光,“早有这玩意儿拿出来不就行了吗?何苦这般折腾一番?拿出来应应急,然后一会定会有人来后院。”
“今日,怕是不会有了。”弥繁筋疲力尽地靠在墙上,瞧了一眼对面的人。
弥繁说着便撩起袍边,紧冲几步,抓紧一面墙壁向上跃去。
“啊!”
忽地,头上似是碰到什么坚硬物体一般,猛然被扣下,毫无防备,弥繁犹如一团肉泥,重重砸了下来。
“似乎……似乎外面……”萧弥繁说话也很是吃力,额上青筋暴起,“似乎外面盖子上压了什么重物!”
“你——用力啊!”赵烨辰说着便猛然跪地,到底身体太过虚弱,还没有那个力气去支撑住一个习武女子与盖子上的重物。
弥繁昂头注视着方才重新盖上的木盖子,有一丝微光在盖便处闪动,她大喜过望,冲着一旁的空气毫不客气说:“赵烨辰,既然是你害我入了这酒窖,便过来帮个忙。”
“萧弥繁,这三个月你让我好找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踪迹,老友相逢,怎地这般态度?”赵烨辰扶着用青石砌成的粗糙墙壁,呼吸有些急促,朝着弥繁处摸去。
接憧而至的还有酒窖之中瞬时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诡谲的气氛散播开来。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弥繁捂着头,如同幽灵一般爬了起来。她冷笑一声,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弥繁抬眼瞧了一眼酒窖口,青色的石壁被磨得光滑,今日到底是奇怪了些,就连木梯也为放置一把,果真她的猜测没错,是不该随意便能轻信他人。
“你若是无事,便也爬上来吧,洞口不深,虽没有梯子,但是都能爬上来。”
“你无事吧?”男子的气息不知何时已近了她身边,弥繁微微一愣,声线太过熟悉。
“你在此处作甚?若不是你我们便不会被困于此,你不是在景都中求医么?”弥繁朝着一旁的黑暗冷淡道。
男子蓦然便不作声了。
弥繁吃痛地从紫衣男子身上爬了起来,那人却连连惨叫,丝毫没有任何的噤声之意。
弥繁摸了摸膝盖,刺痛感传来,怕是蹭破了皮,一时有些焦灼,自己本不打算入这酒窖来的,撇了撇嘴,瞪了一眼地上翻来覆去的人,“公子,这酒窖也不高,想来也没那般严重。大白天装什么面具人,带个面具鬼鬼祟祟闯入锦音楼,居心何在?”
听罢,那人在地上扭动的身躯一僵,呻吟声小了一些,却不曾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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