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以前的梦里经常想着假如溪云还活着有多好，可是现在想来即使溪云活着，也不能改变梅府的后院永远是一个牢笼的现实。

不，这世间本就是一个没有尽头的牢笼，去向哪里都不得自由。

没有人曾经尊重过她的意见，不，曾经有过，但那个人已经死了——文秀想起戚百户与她最后一次对话，他提供了选择，但并没有替她做决定。也许他有自己的考虑，但文秀依然感激他不曾自作主张的为她好。

“这样啊。北方的冬天真的有那么冷么？这衣服倒是好说，油膏又是做什么用的呀。”藉敏玉还没有引出自己要说的话，自然是不依不饶的。

“油膏自然是要涂在脸上和手上的了，你看我的脸，已经干成这样了。再往北天气越来越冷，风也很大，如果不买一些北方当地的油膏，脸上的皮肤会干裂或者起冻疮的。”刘美金指着自己的脸让藉敏玉看。

藉敏玉心里虽然觉得刘美金完全没有什么好看的，更不想凑近了去看刘美金的脸，但还是凑趣的烤炉过去，两人就着这个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四嫂，我你说这东昌府里的集市，能有好东西卖吗？”刘美金身材高大，藉敏玉仰起头做出一派天真无邪的问向刘美金。

“肯定是没有京城里东西好了。不过我们这次呢只是采购一些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咱们出门时候带的东西，上次全被水冲走了。所幸贴身的还有一些钱，如果不去买一些御寒的衣服鞋子和油脂膏子的话，咱们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了。”刘美金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把话跟藉敏玉说的很清楚了。

次日清晨，文秀醒的也并不算晚。但刘美金秋淼早就收拾好了，秋淼的脸上青肿虽然是消退了些，但却留下了浅棕色的印记，估计一时半会是消不了，所以依然是用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连平时里最会磨蹭的钱氏今日也收拾的整整齐齐，先前蓬乱的头发用一个布条姑且充作发箍，整齐的归拢起来，脸也洗干净了，竟也显出几分精气神来，若不是已经开始有些皴裂的脸颊和泛黄的面色，此时的钱氏看上去跟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也没什么区别。

刘美金的眼里闪动这兴奋和雀跃，神情却是若有所思，所以也顾不上缠在她身边说话的藉敏玉。

而刘美金倒是觉得十分兴奋，缝在内衣夹层里面的银票简直就要跳出来了。平日里刘美金从不牙尖嘴利到处惹事生非，人也是极为宽厚的一个，唯一爱好就是华服美食胭脂水粉。如今听说有这样的机会，也不管东昌府的铺子能不能跟京城比了，心里暗暗盘算着到底要买几套衣服才够换洗。去了北地手上会不会生冻疮，是不是要买几盒子上好的油脂膏子来养护，用来包头的帕子也又脏又旧了，虽然不能买什么首饰，换一条低调又体面的帕子总还是可以的。不对，要多买几条备着用，毕竟路上沐浴的机会少，头发用帕子包起来能洁净的多，只要时时清洗帕子就可以了。

“这个，还有这个。。。”藉敏玉听到刘美金睡梦中还在喃喃自语，怕是梦见了买东西，撇撇嘴角偷偷嗤了一声。

她也想买啊，落水的时候尽管她尽力抢救，但衣服还是几乎都丢了。想买什么倒是容易计划，可是没钱就万万不好解决，那么明天跟在谁后面讨好比较能多混点好处呢？

最后的一闪念后，文秀也跌入了黑甜的梦境。

一夜无事。

很难说以前梅府的生活和现在的生活她更喜欢那种，可是人为什么非要在毒酒和白绫两样中二选一呢？不能两种都不选吗？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生活，人为什么总是要被安排着做这个做那个呢？

年少时想当一个医女，在乡间采药，为病患奔走，宽裕的病人就多收一些诊金，实在贫病交加的连药都可以白送。并没有想过要嫁人但却嫁入了梅家，过了半年快乐的牢笼生活之后开始进入了真正死寂的牢笼。

林氏虽然有钱，但只要秋淼在，林氏眼里也不怎么能放下旁的人。还是跟着刘美金好了，人傻钱多脸皮薄，到时候多夸她几句就好了，她免不了要抹不开面子也给我买些好东西的，藉敏玉打好了小算盘，心情放松地睡着了。

孙瑶琴今日因为身子不舒服，好不容易安歇下来，也不管这破驿站的条件如何，总之有了地方安歇，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这厢林氏回到屋里把外出采买的事一说，众人的心思便各自活泛了起来。

秋淼是觉得自己的衣服再不换洗都要臭了，得好好买几套舒服又不显眼的衣服回来，继续扮作灰头土脸。

文秀照顾了孙瑶琴半天，早就又累又饿，从秋淼那里取了些炒面和水捏成团子吃了。不曾梳洗就先和衣躺下，这时候容貌形象反而不是重要的事情，赶紧睡下休息恢复体力才是正事。

深沉的倦意如同潮水一样席卷过来，在彻底熟睡之前，文秀依稀听到了林氏似乎是回来了，宣布了什么消息，刘美金激动高兴的声音——总不会是取消了流放这件事了吧，是要恢复从前梅家的生活了么？

这可能是梦吧，但也不能算是美梦。

闵百户自觉识破了林氏的诡计，又在心中默默赞美了自己的英明神武神机妙算。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拎起茶壶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干了杯中早已冷到冰凉的茶水。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坐怀不乱的好汉。

唉，搜身找钱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省得中了这小寡妇的套。但带枷的事，既然已经收了别人的礼，自然是拿人手短不能再提——其实本来也就是吓唬她们的，这些弱质女流，若是真的带了枷，怕是两天都撑不过，押送流放到时候人都死光了，他也不好交差。

还是按照原计划让这群女的相互斗起来，谁死了就说她是杀害杨氏的主谋，这样还能再拿杨家一笔钱，在上峰那边也好交差。要是真死在自己手上，杨家那里倒是解了气，但自己这个差事估计也就到头了，杨家会帮忙说好话吗？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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