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但还是冷，要是能有个手炉就好了。”秋淼对文秀说。

“手炉我们倒是可以买一个，但是没有炭也用不起来的，难不成你还要背着一筐炭走路。”

文秀觉得秋淼的这个主意真的是很不错，但既然买了手炉，势必要买手炉用的炭，炭本身虽然不贵，但背在身上可是十分不轻松。倒是火石或者火镰子一类的东西可以备上一些，若是将来在野外露宿，免不了要自己生火，备上这些也省得和那些衙役锦衣卫什么的有言语来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身后倒是摆着不少大红大绿的缎子，离得远了也看不清质地，只觉得摆放配色都十分奇异，让人不想多看一眼。配着那四不像的小厮，就更下显得十分可笑。

钱织慧不由在心里想到，为何要带我们到这个铺子来，这些衙役应该不敢在这里暗害于我们，但这个铺子怎么看都不适合采买路上用的东西。倒不知这些衙役又要搞什么名堂。

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家店里，能有什么玄机呢？

门口右侧那个好像叫做何大的衙役正在和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说话，显得十分熟络的样子。

从钱织慧的视线角度，倒是看不见店铺门头上的牌匾店名，但透过店铺打开的门，一眼就能看见内里簇新的黄杨木柜台，上面摆着个貔貅装饰。一个小厮状的半大小子正在柜台后头拨弄着算盘，两眼却骨碌碌的乱转，看着也不像是个正经活计。

大户人家的采买都是由下人去做，这其余的梅家女眷，除了林氏家出身武将世家，家规不严，其余的女眷们怕是都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秋淼听到外面很多人说话，不由得想起了流放开始的那一天的遭遇，不由得往马车的更里面缩了缩。

“吁……”车夫勒住了马，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壁上被人从外面敲了三下。钱织慧将马车帘掀开了一条小缝，只见王子成正站在马车外，他身后是一家店铺，门面装饰的倒是整齐，只是倒没什么人进出。

林氏当然也不是没有看见藉敏玉的一番作态，但一来刘美金愿意帮忙，林氏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二来藉敏玉手上也确实没有什么钱。

林氏自然是可以帮藉敏玉出这个钱，但林氏自觉精力有限，虽然是能出的起这个钱，但是若是替她出了，旁人又怎么看？故也对刘美金和藉敏玉之间的事达成了默许。

藉敏玉有这样的心机，后面用的上的地方还多着，不能让白白的折在路上。但刘美金这个耳根子软的毛病，看来也是没治了，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时候，林氏自觉要找个机会提点一下她，省得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东昌城小，从驿站到城里的集市倒没花太多时间，日头才爬上天一竿多高，马车便扭扭捏捏进了昌东城的集市。也算她们运气好，今日里赶上了十五天一次的大集市，否则在这小城里，平日里的集市上并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

文秀听到外面叫卖的声音，虽不是乡音，却倍感亲切。她已经有不少年不曾到过这寻常的集市了，小的时候是经常来的，卖掉自己采的草药，再买一些生活用品和当地不常采到的常用药。

不多时，便有衙役来敲门，也不管女眷们有没有收拾好，只说时辰到了，约定采买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加上来回的路途耗时，要早些出门免得耽误了午饭。

昨日林氏送出去的东西看来确实是投人所好了，大约是闵百户提前关照过了，今日里衙役还不知从哪里雇了两张车。那马车瞧着也算是干净，四周是薄木板，中间开一小窗，挂着深青色的棉布帘，顶前的轿帘也是同色的夹棉，看着十分厚重，风吹不进。

方才见到藉敏玉在这里同刘美金说话，秋淼是转过了头根本不想听她说些什么的。但到了后面，刘美金着急安慰藉敏玉，声音不自觉就大了起来。秋淼听了后面刘美金说的话，哪还能不明白藉敏玉这又是唱的怎样一出戏？

随即就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我看这北地的风虽然猛烈，但肯定是吹不透城墙的，尤其是城墙拐角的墙皮，都是特制的厚，别说是风，就是有时下雨，从上面淌下些水来，也是不妨事的。”

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茫然无助的脸上滚了下来。她本就是生的楚楚可怜，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弱小无助。

刘美金平日里就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哪里见得了小姑娘这样的姿态。忙做了保证表示她有钱，到时候她刘美金要买什么东西，一定替藉敏玉买一份一样的。这才哄得藉敏玉破涕为笑，又是作势要行礼感谢四嫂仗义，又是自怜责怪自己口不择言让四嫂又要破费，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想占人便宜云云。

藉敏玉还正在那里表态，听见了秋淼的话，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孙瑶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对刘美金使了个眼色。刘美金有些讪讪的，但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收回。

等到藉敏玉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秋淼早转过头去跟文秀说起今天要出门买东西的事了，想反讽几句又怕失了自己这楚楚可怜的风致，一口气梗在心口进退不得，倒是快真情实感的哭出来了。

就算不顾及这个好不容易骗来的别人给付账的机会，也要看看林氏的态度，只好继续把这套戏做完。只是经由秋淼一打岔和孙瑶琴毫不留情的嘲笑，藉敏玉和刘美金都有点尴尬，相顾无言讷讷对视。

没说几句藉敏玉就垂下了眼帘，低着头不在言语，闪动的睫毛下面，竟然好像有了几点泪光浮现。

刘美金见她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

藉敏玉说：“我才知道原来北地生活如此不易。可是我的包裹在落水的时候大半都丢了，我年纪小又不知道往身上贴身藏点钱。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钱买那御寒的衣物防冻的膏子，我怕是要冻死在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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