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死诗

周小米脸色微红，咳了咳嗓子说道，“作为搭档，我感到很欣慰。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而且昨夜我们也见到，这女鬼并非是虚体，而是实体的。既然是实体，应该是挤不下的。死诗世界，总会留一些生机，不可能全是死局。”\r

我点点头。\r

“记得，不要说给其他人听，在这里，他们既是队友，也是敌人。这可是我们两个新人的杀手锏，明白么？”周小米瞪着眼睛叮嘱道。\r

天色暗的极快，转眼旧楼外，又是黑漆漆的一片。\r

我走过去，拍了拍吴琼的肩膀。\r

吴琼仰起头，满脸干涸的血迹，咧开嘴，苦涩地对我笑了一下。\r

“其实我早该死了，在现实中，我是个纵火犯，烧了一户四口人，我自己也被火烧得奄奄一息。一个追求了我六年的人，用了二十多万寻来这本诗集，想尽办法将我抬到一株槐树下。可我不争气，还是要死了。我对不起他......我应该和他一起的......非要做一个小三......真是报应。”\r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故事，我静静听完吴琼最后的话，沉默地立着。\r

吴琼抹去脸上的血泪，撑着身子站起来，望向不远处李乐的床位，恶狠狠地开口，“若人死后能做厉鬼，我必然会去找你！”\r

远处床位上的李乐，翻了个身，没有应话。\r

吴琼应当是明白了一些。\r

“走吧。”吴琼理了理鬓角上的碎发。\r

我有些颓丧，大力拖出一张空床上嵌开的木条，照着吴琼的颈部和肩部的交汇位置，狠狠地打下去。\r

吴琼身子一软，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r

我扶起她，将她安放在我旁边一张床位上，替她遮上被子。\r

“上来睡觉吧。”周小米一直看着，见我忙完，开口说道。\r

我点点头，上了自己的床位，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如何也睡不着。\r

窗子外，又无端起了一阵诡异的风。大堂里的那盏昏黄的大灯熄去，熟悉而又心悸的指甲抠墙声，响了起来。\r

“其实，你做错了一件事，你不该将吴琼放到你旁边的床位。”周小米翻过身子，对我说道。\r

闻言，我心里大骇，却已经来不及。\r

“女鬼今晚必然要吃吴琼，你不要发出声，那便行了，就当一场防恐演习吧。”\r

“睡吧，搭档。”周小米语气依然平静。\r

我有些无奈，怕是周小米早就发现了。也是，死诗世界，恶鬼横行，若不能早些习惯，下场必然如吴琼一般。\r

我睡床上不睡地下\r

我喜欢用指甲挖嘴巴\r

噼啪噼啪\r

舌头断了\r

说不了话\r

噼啪噼啪\r

眼睛瞎了\r

......\r

黑暗中，黑衣小女孩在大堂里趴着身子，擦着地板爬来爬去，声音尖细地念着那首诡异的童谣。\r

没有人发声，甚至连呼吸都微弱之极。\r

黑衣小女孩没寻多久，终于在我床下停了下来。我紧闭着眼，只觉得身子后背一阵渗人的凉意。\r

没多久，我听得后面吴琼的床位一阵微小的摇曳之声。\r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r

“啪！”\r

黑衣小女孩咯咯咯地笑起来。\r

我知道吴琼的舌头被撕断了，看来被点了鬼印的人，招鬼的记恨应当是很大的。\r

我不知吴琼死了没有，如果没死，我希望她死了，不用受这地狱般的苦楚。\r

只是希望而已，我隐约听到吴琼发出如蚊子般小的嘶声哑叫。\r

紧接着，突然响起一下微不足道的掷物之声，一截断肠，掠过我的头顶，飞向我前面李乐的床位。\r

李乐不动，双手依然平放着，任凭断肠挂在身子上。\r

我再也听不到吴琼的嘶哑叫声。\r

那截断肠，我敢肯定，定然是吴琼用尽了最后的生命力，想让女鬼迁怒李乐。\r

果然，黑衣小女孩爬下了床，沿着粗糙的地板，往李乐的床位爬去。\r

我微微扬起了头，半睁眼睛，看着黑衣小女孩攀上李乐床位，空白无瞳的眼直勾勾地看着“熟睡”中的李乐。\r

李乐依然一动不动。\r

黑衣小女孩摘下挂在李乐身上的半截断肠，下了床，又爬回我后背吴琼的床位上。\r

不知吃嚼了多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r

我后背拂过一阵凉意，然后悉索指甲抠墙的声音响起，没多久，破窗外的风也慢慢歇去。\r

我浑身无力，后背上的虚汗浸透了半个身子，只觉得眼睛乏困，迷迷糊糊地睡去。\r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左手牵着母亲，右手拉着周小米，在一处风景清秀的人工小湖边散步。突然，小湖水位降去，一个无比巨大的夜叉样的恶鬼露出水面，手执一把叉刀恶狠狠地向我冲过来。我推开母亲，推开周小米，叉刀往我额头上刺来......\r

一阵酸痛，我起了身，发现天色已经亮透，周小米正扶着下巴，杵在床沿上看着我。\r

“你做噩梦了吗？”周小米问道。\r

我点点头。\r

回过身，发现李乐和其他人已经聚在吴琼的床边。\r

吴琼死得很惨，比先前的胖子，还要惨许多。舌头撕掉，眼睛抠去，鼻子也被嚼碎，腹腔从两股间撕开，直到颈部，里面大大小小的人骨被捣烂。\r

床位上，放着一朵纸折的白花，似是染了些吴琼的血。\r

李乐捻起白花，冷笑一声，“真是该死，昨夜还想着幺蛾子拖我下水。”\r

我没有说话，看着支离破碎的吴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

二楼实心铁门又“哐当”一声打开，瘸腿老人望了望，习惯性地咧开嘴，然后将一个黑袋子扔到一张空床上。\r

不用说，里面是速食面和水。\r

瘸腿老人回身往二楼走去，又紧闭上了铁门。\r

吴琼的尸体，在下午时，瘸腿老人会出来一次，拖到二楼去，如昨日拖中年胖子一般。\r

“还剩六个，还有五天。”李乐道。\r

“乐哥，我今晚不想睡那边了......”张雪雪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r

闻言，李乐面色有些不悦，说道，“原本你们的位置，是最安全的，这也是我先前答应要照顾你们，若是你也不听话，那好吧，以后不要再跟着我。”\r

张雪雪急忙摆手解释道，“乐哥，你听我说，那个角落死了人，我有些怕，我不是不听你的话。”\r

一旁的胡樱，扯了扯李乐，李乐回头，两人一起走到一个角落里。\r

周小米向我眨着眼睛，我明白她的意思，小心提防。\r

剩余的六个人，我和周小米，李乐和胡樱，张雪雪，还有一个叫赵天建的年轻人，听说过了两章死诗。\r

没多久，李乐和胡樱走了过来，看了看张雪雪，然后又看了看我和周小米。\r

李乐开口说道，“刚才我和胡樱研究了一下，确实，你自己一个人睡一边，有些不安全，这样吧，你今晚来我和胡樱这一排床吧，就睡中间。”\r

张雪雪闻言大喜，走过去站在李乐身边。\r

我和周小米没有说话，倒是赵天建，冷笑了一声，“按着你说，每夜死一个，我们六个人还要熬五天，谁敢保证女鬼不找自己？自己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你做这么多工夫，要机关算尽么？早死晚死而已。”　　一旁的胡樱和张雪雪面色有些苍白，李乐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天建。\r

周小米牵起我的手，往旧楼外的空地走去。\r

吃完速食面，李乐喊着又开了一次会，无非是一些无足轻重的问题，什么睡觉不要打呼噜，见鬼了也不要乱喊乱跑，诸如此类。\r

吴琼很哀伤，不再像先前那般尖叫，一直垂头坐着，我估计在李乐心里，吴琼已经是个死人。\r

“饿了便去吃吧，走！”周小米说了一句。\r

我原先想着这死诗世界应当是比较虚无那种，作为死诗主角，虽然危险，但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像仙人辟谷一样。\r

现在才知道我想得太多了，死诗续命人，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r

我想起童谣中，出现过四次女鬼在喊回头，可能，那女鬼半夜上床，便在你的身后盯着你，所以唤你回头。\r

回头了会死么？\r

不回头的话，它会不会拽着你回头？\r

我转头看去大堂内，吴琼依然垂着头坐在床沿上，不声不语。其他人正干吃着速食面，大口咽着。李乐正好也望过来，四目相对，冲我咧开嘴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床板上的速食面。\r

我挥手示意马上过去。\r

我有些兴奋，对周小米说道。\r

“这些都是双人床，而我们，都是一个人睡，所以那女鬼才能爬上床。双人床单人睡，是不是特意留了一个位置给女鬼？打个比方讲，如果我和你睡一张床，两个人反向而睡，那女鬼岂不是没有机会再上床，不能再唤人回头？”\r

我头脑不再昏眩，却有些乱，说来也奇，原本在现实世界病恹恹的身子，来到这里，突然好了许多。\r

大堂里，李乐拆开一袋速食面，牛肉味的，就着矿泉水干吃起来。\r

“睡地下可以么？”我问道。\r

周小米沉默了一下，说道，“应该不行，昨晚吴琼跑下床，便被女鬼记恨了。虽然不排除她惊扰了女鬼，被迁怒的可能性。但是，我建议我们最好还是睡床上。睡床，应当是这章死诗世界的一个必要因素。”\r

余下的速食面和矿泉水，七零八落的在床上洒了一大圈，幸好是床板够大，才没有掉落下来。\r

我突然觉得有一缕思绪涌入我脑中，越来越清晰。\r

“我明白了！双人床！”\r

“我要上床和你睡觉？”周小米抬起头，似是在等我再确定一次。\r

我无奈地点点头。\r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吴琼应当不会骗你。黑衣女鬼说的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它在夜里会爬上床，睡在准备要吃掉的人身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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