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青春从不喊廉价的口号
哥哥的单车又像滑翔机旋回来,在我和毛羽彤的身边呼呼地飞起。
毛羽彤不叫了,她看到我和哥哥相视的笑,也跟着我们傻傻的笑。
她的麻花辫因为飞奔,有些松散,脸蛋更是红润。
沈佳琪目送我们离开,她听到身后超市门口有开门声,慢慢的转过头,点头微笑,然后快速的再看我们的身影。
她的微笑在年轻的脸上像熟透的柿子,不生涩。
奶茶店的老板手里拿一张写着“出兑”两个字的纸,想要问出心里的好奇,最终闭上嘴,也望着我们消失的方向。
离着老远,我就看到二叔家外面的那几棵粗壮的松树,还被一股子清香吸引。
我们加快的向前奔,我想知道这奇香的味道是从哪里来。
松树枝上新长出来许多的针叶鲜嫩,满树头上有好多像似初长的松果,一个个或浅黄或褐黄看似松软的在树枝上气派挺立。
咋一看还以为松树裙衣上开满了黄色的太阳花。
这奇香的味道就是这里散发出去的。
我下了车,站在树下,很奇怪的想要触摸那些蓬松的松果,哥哥拉住我,桃花眼里晶亮。
哥哥一点也不惊奇的告诉我,这就是松花,松树的花朵。
哥哥还说,这个时候应该是松花落粉的时候,所以很香。
我很吃惊地问:“松树也开花的吗?”
毛羽彤本来也想问的,看到隋一唯眯着眼的笑我,就假装懂了,闭着嘴偷笑。
“不然呢,要不哪里来的松果。”哥哥小声说,轻轻地拍了我,把我推开,把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褐色大蜘蛛弹开。
松树是有花朵的,我家老隋没有教过我,看来我的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我很想知道,柔软的松花,没有玫瑰色的炽热,又开得如此平凡无奇,怎们会有这样纯粹的清香。
“这松花不招摇,我们就没注意过,只知道有松果的,真是清奇的事。”毛羽彤说完,抬着头看松树,在树下清凉的风里,脸不那么红润了。
松树下,我们三个人嗅着清香的花粉味道,也歇息得差不多了。
“哥哥,你准备好了吗?”我问道,眼睛看向不远的地方,我二叔的家。
“嗯,我很好。”隋一唯再一次的低下头,他把自己又检查了一遍。
理了理身上的衣着,理了理心里的激动。
那天晚上,他在街口接到妈妈,就想好了。
他要告诉妈妈,自己的爸爸是谁。
隋一唯打着伞,站在妈妈的身边,桃花眼灼热的看着妈妈的眼睛。
“妈,你真好看,我们回家吧。”
沈佳琪还没来得及反应用什么词说今天回来晚了的理由,就被儿子搂住,还夸赞自己,让自己的脸上有了羞色。
这个孩子从小就会哄她,常常说些让自己笑出声的笑话,还会给自己唱些好听的天南地北的花腔。
她感觉到儿子身上的凉,这一定是在外面等了好久的。
人的记忆真奇特,沈佳琪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刻,居然忘了刚才的一丝胡思乱想。
她被儿子今天的欣悦神情震撼,这是她原本贪恋的眼睛,瞬时间成了小雨里的温暖。
她痴痴想的那个男人不在高大,抚摸过的地方不在留恋。
沈佳琪跟着儿子向家里走,感到黑暗的街道,在地上水洼里的月光里明亮了许多。
沈佳琪洗漱完,就在客厅的一个小沙发坐着,面向窗口。
当初,就是应为这个大大的窗口,能看到街口的窗口,儿子喜欢的窗口,沈佳琪才和老家的父母和好。
又借些钱,买了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
隋一唯给沈佳琪端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水。
“妈,我找到弟弟了,我们相认了。”隋一唯慢慢的说出来,看着沈佳琪的眼睛。
沈佳琪的脸上突然的惊慌,她不知道如何的解释,解释店里的那个人身份。
他们既没有恋爱过,也不是媒妁之言里的甲方和乙方,他们就是一次邂逅,一次荒唐。
是她一直用一个舒缓的谎言编织成的童话,告诉一直陪她成长的隋一唯,好多的事都是她的错过。
“妈,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住在最高的地方吗?”隋一唯说着话,走到沈佳琪身后,也和她一样看着那个窗口。
他在沈佳琪的肩膀处轻轻的揉捏。
“因为,你想看远方,想看到远方的世界。”沈佳琪记得这是儿子小的时候说过的话。
隋一唯笑着点头,又摇头。
“嗯,其实,我是想看到妈妈,看到妈妈回家时的身影,看到你在楼下抬头望我的样子。”隋一唯轻轻地搂住沈佳琪。
隋一唯无限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妈妈,童年里的岁月就像电影,像翻阅的书画在脑海里的最底层,全部的翻腾出来。
“妈,感谢你这么多年给我的一个故事,给我一座山,我在山上画了路,画了房子,画了你和爸爸,你们都是高大的。”隋一唯声音柔和地说,脸上一点也没有悲伤。
他的桃花眼,他的倔强的鼻子,向上翘的嘴角,就像一条生命的曲线,蜿蜒,绵长。
他感染了沈佳琪,也温暖了沈佳琪。
“我在这里,在明亮的窗口前,看向远方,看着妈妈,就是我全部的生命。”隋一唯转过去,蹲在沈佳琪的面前。
“妈,我爸爸从不知道有我,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件事,不是谁的对与错。”我的哥哥把我说的事,讲了一些。
沈佳琪突然想哭,不是为了自己哭,是为了这么些年眼前的这个孩子,他怎么能这么懂事。
“一唯,你能接受自己的从前,妈妈的从前,还有那个人吗?”沈佳琪慌乱地说,想要一个重点的说。
隋一唯桃花眼浓浓的笑,弯出了月牙,他把妈妈的手捂在他的手里,放到脸上。
“妈,你很好看,真的,因为你把我教会了宽容,我想我的爸爸也应该是一个很从容的人。”
沈佳琪想到那个在咖啡店里说笑的男人,她脸红的点点头,她的儿子其实真的很像那个人。
她爱了十几年的人,其实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的儿子翻版。
原来,自己一直没有错过,虽说此爱非彼爱,但是,她从未真的孤独过。
她要好好的珍惜,眼前的桃花眼的儿子,就要考学的儿子。
沈佳琪眉眼含情的看向那个大窗口,声音里有股花草的清香说:“儿子,妈妈懂了,睡觉吧,妈妈可想着你的高考志愿呢。”
好多的事,原本就没有瑕疵的,纯净的就那么简单。
我哥哥在接到我的电话,要他一去看看二叔的养殖基地时,竟然高兴地跑到咖啡屋。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我的沈阿姨。
沈阿姨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哥哥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就是要热闹的,不是闹的。
我哥哥想到妈妈的嘱托,他抬起头,一脸的坚定点头。
我们一起握紧拳头,碰了一下,向那个正在开启的大门走去。
“哎,车,就放这儿了吗?”毛羽彤站在松树下,跺着脚说完,才发现,那个大院的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二叔在门口等着我们,他居然也穿了一件绿色的T恤,戴着一顶同款的贝雷帽,蓄起来的胡子,小有成就的在阳光里泛出光亮。
金条撒欢的跑过来,呜咽叫着,两条爪扒着我,让我蹲下。
它的舌头和口水噼噼啪啪的甩出来,不管不顾的在我脸上舔个够,让毛羽彤都不敢看下去了。
我一边让金条也舔一下额头,一边偷瞧毛羽彤,心里想,金条舔吧,高考后,你就没这个权利啦。
二叔喊了一声金条,桃花眼笑眯眯的看我,然后就盯住在我身旁的哥哥,隋一唯。
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就像被太阳晒了满满一天的一床新被,香气暖和的融化了我们。
我拉着毛羽彤手,带着金条向院里走。
金条围着毛羽彤转啊转,稀罕的也想去舔毛羽彤的脸,又看到我假意温怒脸色,它把头扬起,眼睛聚到一起,对眼的表示出它心里可怜的状态。
毛羽彤打开一包蔬菜卷,金条极不情愿的在她手上吃着蔬菜条,它把口水使劲的留在毛羽彤手上,咧着嘴,笑得邪魅。
我们站在院门口的石路上,就看到优。
优,还是那么的沉稳的蹲坐在阳光里,毛发丛生的金色大头巍峨不动,浑身散发金光的眯着眼睛。
它的尾巴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居然在身后轻轻地晃了那么一小下,又恢复了一个雕像的状态。
它这是在表示兴奋呢,还是欢迎仪式?毛羽彤不敢动了,我们就都不敢动。
我二叔拉着我哥哥的手过来,他们的桃花眼里都是粉色的。
“优,你记得我大侄儿的,不要装了。”二叔一副痞痞坏坏的样子和优说话。
优,歪了一下头,闭着眼睛不理二叔。
“优,我说过的,我把他带来,是要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孩子,也有我一样的桃花眼,一样的拴马桩。”二叔他在解释。
二叔走过去,弯着腿,看着优的眼睛,脸上表现出真诚。
二叔回头,温柔的摆了手示意给我哥哥,让他过去。
我哥哥在听到二叔说话时,激动的脸色更是红润。
这是爸爸在向他表达,这个家也有他的位置。
我哥哥向前走几步,他拿下帽子,露出左耳朵上的拴马桩,慢慢的向前走。
他的脸上有些激动,有些忐忑,还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就像去见一个尊贵的神秘人。
优,慢慢的转着头,睁开眼睛,湿润的鼻子在空中嗅了一下。
它站起来,松了一下头上的金色毛发,象一轮太阳明亮,它仰起头,向着蓝色的天空吼叫一声。
霎时,整个院里又响了一次震天的连绵起伏的吼声。
我的腿还是抖了,毛羽彤贴着我不敢呼吸。
金条趴在地上,眼角耷拉着,它感觉到了威严。
二叔低下头,向优道歉,表示自己错了,之前说的话是不对的。
“优,你这回好好的看看,他是我的儿子,他就像一个奇迹,就像你给我一个礼物时的奇迹。”我二叔和优对视,伸出手,等优。
优,眼睛里泛出金黄的光,慢慢悠悠的向我哥哥走过去。
它毛茸茸的大头停在我哥哥面前,我哥哥蹲下,也学着二叔的样子,真诚的伸出手。
二叔的嘴角又开始笑了,他很喜欢这个刚见面的孩子。
之前的见面都是带着口罩的,即便是有一样的桃花眼也没有正视过。
优,看到我哥哥左耳朵后,它把头贴近我哥哥的手,在上面停顿好一会儿。
他们就像一尊雕像的定格,谁也不动也不出声。
二叔居然感动的流泪,我二婶也悄悄地站在他身边,她也穿着一件绿色的T恤,围着一件绿色的围裙。
他们脸上微笑那么的相似,眼泪流的速度也那么的相似,就连体恤样式……咦?怎么看着那么的眼熟。
今天的太阳藏得太远,它把天空照得瓦蓝又圆润。
我在被窝里,搂着小金库,悄悄地告诉哥哥:“哥,二叔和二婶的飞机是今晚到,明天考场准能看到他们。”
哥哥在那头,也小声的笑着问我:“弟,你的地图是不是假的,怎么那个有樱花的城市位置和我的地图上不一样呢?”
临了,哥哥嘱咐我:“弟弟,我干爸、干妈的衣服可别穿错了,到时候他们四个人见了面又不好分别了。”
我家老隋和苗小娟是我哥哥的干爸干妈,哥哥别出心裁的在他们四个人的绿色衣服而后面印了四个字,开开心心。
(续)
隋家家规:
没有对谁特定:只有苗小娟想要的。
家长相互制约:一个说话,一个听,一个发火,一个笑,一个装熊时,一个要安慰。
一天里见面时间:不谈工作上的烦恼,不谈家务上的繁琐。
睡前的安慰曲:一杯热牛奶,一句暖心话,一个摸头的安慰,一起等天明的心。
老隋背着老妈每一天加一条的家规,抱着我,迷瞪的把奶瓶放到一旁,抚摸着我的后背,肩膀那里,很奇怪的小声嘀咕:这里咋突出一点,像是要长了小翅膀的样子呢。
我老妈翻了个身,听不大清楚的说:咱家厨房有剪刀,先把羽毛剪了吧……
老隋心疼的想,咋还没睡着呢?我可舍不得剪我儿子的翅膀,飞得高正好可以替我去看外面的世界,嘿嘿……
我老爸,再一次仔细的看襁褓里的我,相信我不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毛羽彤也很激动,俏皮又亲昵的叫了一声:“阿姨,我也喜欢一唯哥哥。”
阿姨搂过来毛羽彤,在她的鼻子那轻轻的刮了一下,把一大包好吃的,放到毛羽彤车筐里。
他和给他准备东西的沈佳琪说,他有一个朋友除了爱吃蔬菜条,还爱吃卷心菜。
沈佳琪阿姨去了咖啡屋隔壁的超市买来一棵翠绿新鲜的卷心菜。
她在我的书包里装了一瓶水还有一盒牛奶,悄悄地在我耳边说:“谢谢你,孩子!”
我们在奔跑中度过惊慌,忍着伤口扩散的疼痛,品尝风里带着咸味的汗水,向一个自己梦里的地方冲。
成长就像老班说过的话,做事的人,从不喊廉价的口号。
如果说,高考是检验青春够不够高亢,那么我们奔跑向高考时的口号,就是心里的梦想。
我的书包里是金条爱吃的蔬菜条,鼓鼓的书包在后背上配合我骑车的动作,甩来甩去。
我哥哥,隋一博,白色的运动装,白色的帽子,斜跨包里也装了蔬菜条零食,还有一颗卷心菜。
哥哥喊了我一声,他松开单车的手把,两只胳膊像鸟儿的翅膀伸开。
我也学着他,松开手左右摇晃的骑着,一旁的毛羽彤吓得哇哇大叫。
梦,每一天的积攒,就会变成海洋。
我们在海洋里架起了桥梁,把梦和知识搭建成的城堡大门打开。
在第一次摔倒时,爬起来向走远的妈妈哭喊时,奔跑。
在耄耋之年时,向自己的心里那个儿时的梦想,奔跑。
我和哥哥带着毛羽彤,骑着单车在一条被太阳光晃得发白的水泥路上奔跑。
路两旁半人高的玉米黑绿黑绿,密匝匝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向远方延伸。
海一样的玉米青苗在风里摇曳,在蓝天下洋溢,在云朵留下的影子亲吻,散发出我喜爱的薄荷味。
人的一生有无数次奔跑的机会。
在妈妈的怀抱里,以妈妈的肉体当做山崖,奔跑。
在牙牙学语时,四肢向空中抓挠时的惊奇,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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