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阕乱芳心坠最是难测帝王心07(弑君心)
宛如,飞蛾扑火。
知晓命运,却无法避免,一次次,一遍遍,循着这轨迹,生生世世,世世生生。
只是,为什么,明明错在他手,死的那个——却不是他?
“不,我对华儿之心不假,可我不愿死偿。”
这一句响起,花鎏面色顿时一寒,那方收起的十二骨扇,又立时便要打开。
“若我之死,能换回华儿一命,不需你动手,我自当将头颅奉上,可是——能么?”
伏尧摇了摇头,“死,是多么容易的事,可人死了,便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也补救不了……活着承担起一切,比死要难得多了,而我,却还有许多事必须去做,我死不得。”
“强词夺理——那你为什么不躲?!”
花鎏咬牙道,攥着骨扇的手,青筋涌现。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伏尧忽地抬头,望着他,竟笑了笑,“你——并不是真想要弑君啊。”
“你——!”
花鎏失声惊道,颤动的手却不受控制。
最终,他低下头,望着那灰白湖水上投下的阴影,惨惨地笑了一笑。
“你呀……糊涂一次,有那么难么。”
缓缓将那十二骨扇收入袖中,“你说得对,若是十年前,我或许已经不顾一切地向你出手,可是现在,我也不过只能像这般,像个玩笑一般,发泄一下积压体内的怨气……”
“如今的你,已不是当年那木讷迂腐的书呆子,而我,也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蛮小子了,人越是长大,便越胆小。”
“何况,比起恨你……我更恨的,是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他转过身,笼手望向天上明月,“你们间的暧昧,我并非从未察觉,可却一直心存侥幸,坚信总有一日能将她感化,移情于我……”
“若我能早些发现她的执念深重如此,狠心断了那门婚事,或许,她也不必选择这般激烈的方式……”
伏尧默然,没有说话。
这时,花鎏又转了身来,朝他淡淡一笑。
“好了,臣任性了这么久,是该回到正事了——”
说罢,他忽地跪下身去,低头朗声道,“请陛下,恩准臣带未婚妻回花家完婚!”
话题的陡然转变,让伏尧面色顿时一僵,“——你说什么?”
“臣——请求带未婚妻回花家完婚!”
花鎏不抬头,一字一句,仿佛雨击钟石,铿锵作响,掷地有声。
“放肆!”
伏尧变了脸色,想也未想,便是长袖一摔,“那日城墙下的话语,你可是想让寡人重复第二次?”
“看来,陛下是记得那日三个承诺的。”
花鎏语气不变,只继续低着头,“陛下答应过保障她安全这点,也是记得的了?”
伏尧拉下脸,“难道寡人失言了么?”
“不仅失言,而且,失得离谱。”
花鎏淡淡道,“虽然臣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可臣还是要说一句,对于陛下这次……臣,真的很失望。”
伏尧怔在原地,似明悟了什么,长眉一凝,瞳孔倏地缩成针尖。
“君王之事,臣子不该妄议。近日陛下在夕虞宫做了什么,臣只当不知道,也不愿知晓。”
花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躬身双手奉上,“这是今日从国医给臣未婚妻的汤药里提出的东西,至于是什么,陛下让李医女来看看,兴许便知道了。”
伏尧接过那锦囊,脸色变了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薄唇紧紧抿作一线。
“臣很害怕……若是今日臣没有心神不宁,侥幸入宫一趟,若不是有个冒失的小丫头失手将药打翻,让臣察觉异状,是不是,臣便要与未婚妻……天人永隔了……”
“每每想到此处,臣便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花鎏沉声道,“臣身为朝臣,不敢妄自追究这背后之人,但盼将未婚妻接回家中好生供养,即便不能如在宫中一般炊金馔玉,至少可保性命无忧……”
伏尧右手一合,将那锦囊捏得紧紧,“好了,不必再扮这般可怜模样……寡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陛下明白便好。”
花鎏这才抬起头来,含笑立在一旁。
“只是,你知道,这事……寡人出不得手。”
伏尧侧身轻语,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宫阙轮廓,眼角一丝寂寥。
不作而作,不为而为,一切因他而起,唯有他置身事外,方能将一切干戈平息。
花鎏笑道,“臣自是明白,所以,只要陛下不阻拦便好。”
眸光一丝寒意一瞬而过,眼前勾勒出一道瘦薄身影,心头杀机攒动。
却忽在此时,耳廓有沉沉一句压来,“不过——也莫要忘了,那终不是你伤得的人。”
花鎏心中大震,一团怒火蓦地扑腾而起。
伏尧啊伏尧,你何等糊涂!
若你知道,那个人险些毒死的是什么人,你还会这般百般维护她么?
若是,若是知晓真相也仍要如此,那么,当初为你毅然而死的那个她,也该要真真的心寒!
他心中百般悲愤,最后却只强颜陪笑道,“这个自然,臣岂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那么,臣今晚便将未婚妻接出宫去,以免再引得这些不必要的误会。”
闻得“出宫”二字,伏尧霎时双眸一眯,却不接话,只紧紧盯着他的面看。
花鎏面色如常,然而被这般凛冽的王气所逼迫,背心却不由自主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却是这时,闻见对方一声轻叹,“你这般急着将她带走,恐怕,不仅是那碗药的缘故吧。”
他心中巍巍一颤,面上仍是平静若水,“陛下何出此言?”
“你这般急着带她走,不仅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
伏尧瞳孔倏然缩成针芒,“你怕寡人认出她,怕寡人知道——她就是华儿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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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两章基,迎来对手戏……←.←
最讨厌周末加班了,今天如果更新了,那一定不是我。)
...
“你方才若动了一下,现在便不是这个局面。”
他盯着伏尧的面幽幽道,似怨恨,似感慨,似遗憾,“倘若你对华儿的死偿之心有半分虚假,眼下便已是个死人。”
花鎏一翻手,那银针忽地似暴雨梨花般激射而出,伏尧瞳仁一缩,却忽而又怔在原地。
十二根碧光耀耀的银针几乎擦着他的肌肤而过,可竟然没有一根伤着了他。
花鎏眸光闪烁几分,竟手腕一转,“啪”一声将那十二骨扇收了起来。
花鎏冷笑,“若不是你亲自上门做媒,她又怎会心灰意冷答应嫁给我?她是那般倔傲不屈的一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公主,先王心尖尖儿的肉,只要她说一句‘不愿’,又有谁敢真的强迫她?我花某纵然百般奢望得到她,可又怎会真的舍得她委曲求全?!”
“那是……”
伏尧长长的睫羽颤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后面话语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或许,唯有最初不相见,才好一世不想念……
“既然你已有觉悟,便也算死得不冤了。”
不该,不该恍若不知,在阻挠她一次次想要挑破那层纸之后,却还舍不得拒她于千里之外……
一切,便仿佛是命中注定,即便再回到那十年前,也许,还是会无法自拔地被那道火一般的明红所吸引。
“你说得对,我该死。”
他低头笑了笑,抬手,眸光落在掌纹之上,那自姻缘线上蔓延开的淡淡血痕,仿若曼珠沙华在忘川彼岸绽放一地。
“我没有逼她……”
“——没逼她?锎”
“是我的不对,从一开始……我便错了。”
不该,不该与她那般亲近,近得逾越了兄妹界线。
不该,不该在逾越了界线之后,却犹自恍若不知。
便是这瞬间,天地间的温度似陡降而下,偌大的栖湖之上,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湖中之人凝结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那些哀与痛才汇作一句,轻丝细缕,逸出声来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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