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王越南下,星夜破城!银行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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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信却问这样一句话。

罗绮微微一愣,自然是想的,但还有可能吗?

“那就拿出政绩来。”

“陛下并无歧视。”

程信认真道:“说明陛下虽厌恶吾等人品,却亦重用吾等能力。”

“吾等凭能力,必能再次重归中枢!”

“而且,平定朝鲜,乃是泼天大功,必名垂青史,吾闻圣上建文武庙,吾等纳朝鲜于大明,难道不是入庙之功吗?

“罗兄,即便吾等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儿挣一份前程呀!”

罗绮顿首不语。

他儿子罗黼,颇有才名,却数次落榜,皇帝将他纳入宫中侍卫,并擅加重用。

而程信的两个儿子,更是了不得。

程敏政和程敏德都是读书种子,两个人都被皇帝恩准入国子监读书,并时常宣入宫中,考校学问,叮嘱其努力向学。

旁人以为皇帝恩重其父,并不知其父罗绮、程信被中枢贬谪,盖因皇帝厌恶。

甚至其家族,都认为罗绮和程信,在朝鲜有大功,儿子被皇帝格外重用。

但他们深知,他们来朝鲜一年有余,却寸功未立。

一切都是圣恩。

“彦实打算如何报效皇恩?”罗绮比程信岁数大。

罗绮是宣德五年进士,程信却是正统六年进士,罗绮是前辈。

“祸乱朝鲜,助陛下收复朝鲜!”

一边说,已经到了临时下榻的地方,关上门,让侍从退出一丈远,程信才压低声音道:

“朝鲜王虽有野心,但其人无远谋大略,才智实属平庸。”

“而且,用人上,更极为倚重所谓的靖难功臣,仅重用一派,不知平衡之术。”

“导致朝堂失衡,其他派系官员不满。”

“而靖难一派一家独大,形成权力怪物,难以遏制。”

“以前朝局平稳,并未完全显露。”

“但女真兵打破了平壤,君王坐实汉城,徒呼奈何,这就形成了一个火药桶。”

“咱们只要擅加利用,让这个火药桶,如开花弹一般爆炸,咱们就是功成身退了。”

程信对朝鲜局势了如指掌。

李瑈看似是明君,其实他缺乏大气魄,做事蝇营狗苟,没有宽广胸怀,甚至没有大志向,也无成大事之能力。

又为了巩固权力,不停给靖难一脉官员增加筹码,形成一个权力独角兽。

没有外面压力的靖难集团,内部争权夺利自然激烈。

靖难一脉中间彼此杀红了眼,权力倾轧如烈火烹油,就连李瑈都快压不住了。

罗绮懂了程信的意思。

扶持李弘暐复辟,杀光李瑈全族,再趁乱杀了李弘暐,让朝鲜乱起来。

李弘暐在景泰七年,就发动过一次复辟,成三问等六个臣子扶立李弘暐复辟,遭到镇压。

然而,本该发生在景泰八年六月的第二次复辟,却因为女真部入侵而改变了历史进程。

程信和罗绮,却在谋划李弘暐二次复辟。

李弘暐经过一次复辟后,被困在李瑈的行宫里,由李瑈的心腹看管着。

“加快速度?”

近来,皇帝派信使,送来韩桂兰的亲笔书信,交给韩确。

而韩确一直心向大明,罗绮以高位诱之,他已经动心了,心向大明的朝鲜权贵,趋之若鹜。

但想让他们,为李弘暐谋划政变,颇有几分难处。

“王越应该快要南下了,咱们要在王越兵卒抵达汉城之前,完成使命!”

程信认真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复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罗绮和程信毕竟是外臣,难以接触到李弘暐。

但有一个人却能接触到李弘暐,就是权擥。

靖难功臣排名里,权擥位列第四位,但在李瑈心里,权擥才是他最信任的人。

韩明浍,就是权擥的死党,是他介绍给李瑈的,才成为李瑈的张良。

而看守李弘暐的兵卒,就和权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拉拢住权擥,就增加了一成胜算。

程信斟酌道:“权擥甚贪,以财货诱之虽有用,但仍有反叛之嫌,并不保险。”

“他有八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

“倘若我们拿捏住他儿子权健,权擥必为吾等所用。”

程信出奇地激动起来。

在大明,夺门之变并未经过他的策划,而如今在朝鲜,他要亲手策划一场夺门之变。

“权擥帮吾等,还须要兵卒帮衬,才能成事。”罗绮也倍感兴奋,亲手策划政变啊。

在大明没机会,在朝鲜爽爽还不行?

“金孝诚,只要说服他,吾等便能成事。”

金孝诚也是靖难功臣,他是李瑈的心腹武官。

这个人,还被记录在明史之中,他是成华犁庭中的朝鲜方面军主将。

罗绮却觉得,金孝诚是李瑈死忠,没有背叛李瑈的理由,说服他极难。

“未必,这金孝诚在对女真战争中屡屡战败,遭到朝鲜王的贬谪,其人心里未必没有怨气。”

程信认为,可以寻机拉拢。

罗绮却摇摇头:“没必要犯此风险,过犹不及。”

“彦实,伱可知权擥的女婿南怡,其人在对女真战争中,可圈可点,很受李瑈重视。”

“不如让权擥策反他,我们只接触权擥一个人,免去必要的麻烦。”

“如果情势不对,我们立刻撤出汉城,隐匿在民间,寻找机会,返回大明便是。”

谋事最重要的是严密。

同时,还要给自己安置好后路。

倘若去联系金孝诚,万一金孝诚转头把他们卖了呢?

不说自己的安危如何?

让皇帝如何交代?

届时,王越是南下呢?还是坐视朝鲜被灭呢?

总归是要从全局考虑问题的。

图谋复辟,是锦上添花,并非一锤定音。

“罗兄此言甚是,只要控制权擥,用权擥即可。”

程信颔首:“倘若复辟失败,吾等必杀两个人,一个是韩明浍,另一个则是郑麟趾。”

“郑麟趾对大明不敬,陛下一道圣旨,就能诛杀他,但韩明浍隐藏极深,其人是朝鲜王智囊,必须要除掉!”

罗绮同意。

二人在汉城,策划朝鲜风云。

而驻扎在义州的王越,却在练兵,强制兵卒学会汉话,每日都在演练战法。

移民之事,循规蹈矩,不用他操心。

在收编大批大批鞑靼俘虏之后,辽宁骑兵高达十万人,其中胡骑高达八万人。

李贤不停拆分,丢去战场上消耗掉。

好在鞑靼人对于为大明效力,反抗力度不大,因为大明好吃好喝供着,兵饷发得足,缴获归兵卒自己。

这就导致了鞑靼兵作战散漫,碰到财货就去抢东西,并不注重军规。

李贤督抚十万铁骑,如履薄冰,压根不敢管,担心鞑靼兵造反,把辽宁给荡平。

当然,他也有意用财货消磨鞑靼兵的战斗意志,并有意把他们丢去战场上消耗掉。

收编鞑靼兵整整一年。

辽宁十万铁骑,数字下降到了六万人,有四万人成为了土地里的肥料。

剩下的六万人,多次被拆分,丢给王越一千七千人,丢给毛忠三千。

李瑾、毛胜、于冕又带走了两万人。

负责袭扰兀良哈部的赵辅、曹义、施聚、焦礼又带走了一万人。

李贤才睡得安稳。

等把剩余的鞑靼精兵同化,大明就有两万属于大明自己的骑兵了,至于被带走的,能活着回来多少,跟他李贤无关了。

这一年,他在辽宁做了两件事,一是大量接收关内百姓,安置落户;二是大肆建城。

辽宁收了辽河套,在辽河套上建城、移民、教化。

四平城已经拔地而起。

孔家从盖州,迁到了新城,而孔庙尚在建造之中,按照曲阜的孔庙,一比一完美复刻,并大肆扩建。

皇帝大手一挥,四平城在原有基础上,扩大四倍,孔庙居中,四周建造百姓居所。

并建造文宣王府,丝毫不在乎花多少钱。

仅雇佣的工人,就超过百万。

每天银子是哗啦啦地往外花,李贤看着都心疼。

四平城刚建,便开了一家兑换银币的银行。

银行,是今年新兴起的事物。

如今天下各省下的每座府,都开了一家银行,隶属于户部下的财政司,叫大明银行。

和原票号业务合并,改名为银行,增加一项兑换银币的业务。

李贤对银币并不陌生。

从银币发行后,他收到的俸禄,就是银币,他开始对银币爱不释手,但见多了,却觉得此物稀松平常。

但是,辽宁百姓没见过呀。

虽然兑换比例奇高,运输成本、兑换成本、人力成本等等都要增加到兑换比例上去。

但银行门外,排满了长队,无数乡野士绅,都想兑换几个银币开开眼。

用红纸卷着的银币,打开后,发出银子撞击的脆响,听得让地主老财心肝乱颤。

刚开始,还有奸商囤积居奇。

却发现从北京而来大量的船队,押解着一船一船的银币,导致奸商彻底赔了。

民间伪造银币之事,也瞬间兴起。

原来那些私铸银子的,改行做了假钞贩子,却发现,他们仿造出来的银币,有很大的缺陷。

仿造的是手工一锤一锤砸出来的,而银币是机器锻造出来的。

根本造不出一模一样的,想破解,需要时间和技术积累。

所以,他们就开始在市面上制造谣言,说银币不能花云云,导致人心惶惶。

中枢派下厂卫,巡视地方,抓到一批私钱贩子,统统灭九族。

虽然市面上谣言四起,让一些普通百姓望而却步,但仍然阻挡不住人的好奇心,银币仍是供不应求。

李贤每日下值时,都会绕路来银行看看。

银票和银币,都出自银行。

银行,就是钱庄,能存款、取款,有存契和取契,一切按契约办事。

但还有不一样之处,就是银行提供借贷业务,利息公道,士农工商皆可借贷,拿抵押物即可。

除此之外,中枢给官员发俸,也不给现钱了,而是发票。

官员凭票去银行支取即可。

兵卒发饷,发的也是票,没有现钱,凭票去银行便能支取。

今年,中枢发了煤补,发的就是一张票,百姓凭票去银行支取即可,若不要现钱,可以来年少交税赋抵扣即可。

还有植树补贴,中枢给天下百姓,按照户划分,每户发放四棵树,有果树、桑树、杨树等不限。

伪造票的票贩子也有,浑水摸鱼占便宜的肯定有,但只要被抓住,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今日府衙无事,李贤穿着常服来到银行。

他很好奇这个新鲜玩意儿。

看见一个老农,在档口办理贷款,李贤微微皱眉,他对银行贷款之事十分不满,并数次劝谏陛下,终止贷款业务。

贷款是害民之举!

皇帝给他回信,说朝廷不做,贷款之事只会被地方大族垄断,逼得百姓卖儿卖女,最后连糊口的土地都没了。

所以,朕欲取缔天下贷款,只由中枢放贷,不许民间借贷,民间借贷,贷者死罪,借者不用还钱云云。

李贤看出皇帝的决心,便不再劝,而是写下很多条建议,限制贷款,请求皇帝采纳。

结果大出李贤的预料,皇帝尽数采纳。

贷款,当由银行职员一一审核后,符合规定才予以借贷,规定有三:一是贷款者急需这笔钱;二是这笔钱是否做正事;三是贷款之资不许用于嫖赌等歪行,否则一律骗贷罪论处。

并必须核实,借贷者是为何借款,倘若因为灾年、生活困苦等原因,当通知布政司,请求布政司妥善安置。

李贤将贷款,设定层层框架,想将贷款害民之举,改为益民之举。

同时,他请求皇帝,降低贷款利息,皇帝不能与百姓争利,百姓借贷者,已经家境十分贫困了,不能再给百姓加大贷款压力。

皇帝一一采纳,贷款利息,用来平衡银行收支。

朱祁钰十分清楚,任何东西,刚出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可当利益变大时,人就遏制不住野心了,最后都会变成害民之举。

所以,他听之任之。

坐看银行的贷款,从益民便民之举,变成害民愚民的金融巨兽,到时候他李贤,说不定就从屠龙者变成恶龙了呢。

“老先生。”

李贤看到那个老农拿着钱袋出来,站起来行了一礼,问道:“请问老先生借贷银钱,所做何事呀?”

那老农有点局促,以为李贤是抢钱的呢。

果然,门外进来五六个庄稼汉,把老农围起来,都紧张地看着李贤,生怕李贤抢钱。

这几个也是怂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贤的衣服,担心李贤是贵人,收拾他们。

“老先生,诸位切莫误会,老朽只是也想办理贷款,咨询一番,请老先生告诉则个。”

李贤给扈从使个眼色,让他们退出去。

老农松了口气,行了一礼:“不敢当先生称,您叫李老汉就行。”

“不瞒先生,李督抚是活菩萨呀,给我们多分了些荒地、又送了把锄头,真的是活菩萨转世。”

“可这些荒地,种不出多少麦子呀,老汉就想引水进来,把荒地变成稻田地,种稻子试试。”

“所以大着胆子,拿田亩抵押贷款。”

一听是正事,李贤来了兴趣:“老先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外面有茶摊,咱们边喝茶边说。”

“可……”老汉担心银子带在身上不安全。

“哈哈。”

李贤拿出钱袋,笑着说:“您贷了五两银子,老朽这里有三两银子,暂且放在你这里,等聊完了,老朽派马车把你们送回去,到了家,您再将老朽的钱袋还给老朽如何?”

说着,解下钱袋,交给老汉。

老汉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天头还早,这几个是老汉的儿子、侄子,下乡不怕的,现在路上都没有匪盗了,晚上回去也不怕被劫的。”

李贤也用匪盗练兵,辽宁也有移民的任务,各府官员都在抓人,丢去热河。

若发现匪类,一个个都会弹冠相庆,功劳送过来了。

和其他政绩相比,抓捕小偷的政绩更容易,所以各级官员都趋之若鹜。

李贤引着他们坐下,让老板上了一壶茶。

那几个庄稼汉都没在茶摊上喝过茶,看着茶水直流口水。

天气热得发昏,他们走到城里来,还得走回去,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一葫芦水,早就喝光了。

他们没想过,会走这么远,城里卖茶这么贵。

“谢先生。”李贤挨个倒了碗茶,老汉双手接茶,恭敬行礼。

大碗凉茶,滋味不咋地,但管饱。

“老先生,您说要种植水稻,可据老朽所知,这水稻在辽宁并不高产呀,您还不如多种小麦、粟米呢。”

老汉见李贤一身文人官袍,便笑道:“这作物呀,分人种。”

“有的人细心照料,打粮就多。”

“您要是不上心,多好的土地都种不出好粮食来。”

听这口气,这老农很有自信。

“我们家人口多,都是有把子力气的男丁,尤其是这些男娃子,有使不完的力气。”

看得出来,这老农有独家秘方。

辽南确实能种水稻,辽北就难了,因为水稻不耐寒。

“如今圣天子在朝,日子好过哩。”

老汉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我家几个小子,今年都在四平做活,赚了不少钱哩。”

“还是我好说歹说,把他们说回家里,帮着老汉开垦荒地。”

李贤看向一个青年,问他:“在四平做活,饷钱可曾克扣?”

“回老先生,饷钱是圣天子赐下来的,哪个官吏敢克扣呀!”

一个青年胆怯,另一个帮他说的:“我们刚去做活的时候,就有宫中的公公告诉我们,一天赚多少钱,若一天没收到,就让我们去布政司申冤,那些管事的一个个脸都绿了呢。”

他说得手舞足蹈。

中枢严厉下令,克扣工钱者诛九族,上级包庇不查,本人诛杀,全家流放。

每一地开工,都有太监宣扬,这是圣天子赐的工钱,让百姓感激圣天子。

因为中枢把责任追责到每一个督抚头上,所以李贤也是要月月详查的,一旦发现,立刻处理。

对此,李贤还是有信心的。

当然了,那些管事的想贪污,地方多的是,比如材料损耗、材料用度、利用工人干私活等等。

相反,工钱是贪墨项目最低,犯罪成本最高的一项。

中枢对其他的,睁一眼闭一眼,唯独对工钱一项,严加重视。

务必保证,每一个铜板,发到百姓头上。

“今年我们的钱,发的都是票,我们去银行支取钱财就行,刚刚我也取出自己了的钱。”

那青年掏出银子显摆。

老汉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财不露富,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李贤轻笑:“老先生,你家分到了什么农具呀?”

“一个锄头。”

中枢用废铁打造大批农具,发到民间。

但因为近两年发的太急,兵仗局缺铁,只能几家共用一套农具。

“圣天子可真是明君呀!”

老农呲着黄牙说:“今年发了锄头,听说明年还会发,过几年我家就能有一整套农具了。”

“不止发放农具,辽宁十年免税,今年可曾有公人去你家里索税?”李贤问。

“年中的时候倒是有,但听说了李督抚杀了好多个粮长,才止住了这个风头。”

“我家没交,可省下了好些粮食呢。”

“圣天子的圣旨我们都看到哩。”

“圣天子是为我们百姓做主的明君!”

去年,辽宁被鞑靼兵蹂躏,百姓死者不计其数。

今年年初,中枢下旨,辽宁十年免税,并每家发放农具。

并救助战争后的遗孤,全部运去京师,内帑拨款来管。

李贤微微颔首。

他对下面的行政态度还算满意。

又聊了一会,他派人将老农一家送回家中。

他返回府邸。

“只要击垮兀良哈、女真,辽宁距离大治就不远了。”

这一切都是李贤之功。

辽宁之地,多沼泽、森林,所以他要平整土地,砍伐森林,修缮道路。

还要开垦荒地,把荒地变成良田。

需要大量的时间。

天色将晚,一身疲惫的徐珵进了府邸。

徐珵借住在李贤家中。

以前,两个人曾秉烛夜谈谈论诗篇、政局。

如今若再同榻而睡,反而觉得别扭。

一切都变了呀。

“玄玉,玉米能不能在辽河套上种植呀?”

徐珵当了太监,反而心静了。

皇帝命他培育玉米三宝,他则勤勤恳恳,如今玉米试验田,多达一百亩地。

“肯定能呀,亩产多少没法保证。”

佣人送来茶水,伺候徐珵洗漱,然后徐珵坐在椅子上,侍女扇扇子,他则喝着茶水,和李贤说:“现在缺的就是种子。”

“今年的全部果实,当做种子,可否够种满辽南?”

“不够!”

徐珵招呼侍女给他松松筋骨:“陛下派遣使团去暹罗,希望能从暹罗买回来更多种子吧。”

皇帝在沈阳,建造了大明第一家农学宫,徐珵担任祭酒,并派来几个新科进士,在学宫里学习。

徐珵不止要自己栽培,还要给人讲课。

以前当大臣的时候,他做梦都想传道受业解惑,当人师,结果苦于没有机会。

结果变成了太监,反而得到了皇帝重用。

连他儿子徐世良,都被皇帝纳入军机处,担任要职,如今被外放到治水司里担任官员。

唯一让徐珵心理平衡的是,皇帝把郑和送入武庙,等于说他徐珵,也有机会入文武庙。

只要他培植、推广玉米三宝有功,其功足够入庙。

郭守敬也入庙了,他徐珵差在何处?

他和李贤交谈一会,便觉得疲累,便去睡了。

李贤看着徐珵的背影,幽幽一叹,那个擅长争权夺利的徐珵,又活了!

而在义州。

八月的天气愈发闷热,王越决定整兵南进。

原因有三,其一,朝鲜安州以北百姓基本被移走了,剩下的多是死硬派,没必要管他们。

其二,他手中的鞑靼兵,已经懂了旗语,能说简单汉话了,关键鞑靼兵出手阔绰,已经没钱花了,他们数次请命打仗,王越快要压不住了。

其三,毛忠传来信报,建州三卫,老巢被犁平了,没有人了。

毛忠会从西面进军朝鲜。

所以到了王越出击的时候。

王越从辽宁,运来三个月粮草。

并从义州出发,快速穿插,进入定州。

定州百姓对明军路过,不闻不问。

不止朝鲜百姓不管,连在定州城内作乐的女真兵,也当做没看见。

王越有些无语。

女真兵知道骑兵不能攻城,所以关闭城门,继续作乐。

女真是渔猎民族,不是骑射民族。

所以女真兵,不是天生骑兵!

他们是步军!

王越穿插过定州、秦川,驻扎在安州。

安州距离平壤颇近,距离义州也不远,但中间隔着几座城池,王越属于孤军深入,没有后路。

安州也是如此,女真关闭城池,对城外的明军,不闻不问。

女真兵把朝鲜人驱逐出城,他们占据城池,并缓慢吸收朝人并入女真。

被吸收的朝人,全都剃发易服,把头发剃秃,扎个狗尾巴。

驻扎在安州的是凡察。

凡察是猛哥帖木儿的儿子。

猛哥帖木儿还有一个名字,叫爱新觉罗·孟特穆,被尊称为清肇祖。

而李满住,则是凡察的岳父。

凡察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满足于当李满住的走狗,他偷偷扩张势力,但因为他手上的女真人只有几千人,所以缓慢吸收朝人并入女真。

如今,他手里兵力达到七千人。

偶尔劫掠附近城池,打造军械,野心喷发。

所以,王越抵达安州,他关闭城门,并在城墙上观察王越的一举一动,担心王越停在安州不走。

他派出使臣,拿出自己明朝皇帝钦封的指挥佥事的官方身份,并献上金银财宝,贿赂王越。

王越觉得这个凡察有意思。

正统七年,凡察就和董山因为争印,闹得不可开交,后来朝廷从建州左卫中,拆分出右卫。董山掌左卫,凡察掌右卫。

可董山和凡察,都是反骨仔。

凡察暗戳戳的扩充实力,招募朝鲜勇士。

董山做得更狠,他在朝鲜西部,肆无忌惮,逼着百姓剃发易服,并强征勇士并入女真,手上兵力已经多达万人。

王越收下财货,并写了一封信给凡察。

告诉他们,他只是为朝廷办事,朝廷想救助朝鲜之民,并诛杀匪首李满住,并无剿灭女真之意。

双方达成默契。

王越在城外,建立收容所,把朝鲜百姓往北运。

城内则继续扩充实力,双方心照不宣。

鞑靼降将郑古塔走进军帐:“总兵大人,军中十分不满,不满您不打仗,却管什么百姓。”

鞑靼人说话直来直去。

郑古塔授封乐安伯,汉话已经说得十分流利了,他已经以明人自居了。

此次中枢特意调他来,掌控鞑靼军。

王越不以为忤,笑道:“乐安伯可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啊?”郑古塔不太懂成语,也看不懂那么深奥的古籍。

“咱们挥师南进,却一城没打。”

“后面全是钉子,没有后路。”

“咱们战胜时,尚且尚且能保住后路,一旦战败呢?”

王越认真道:“想攻打安州,必须拔除定州、秦川、盐州、龟城四颗钉子,才能继续南进。”

那您怎么没有一座一座城池打呀?

为什么这么着急,跑到安州来啊?

郑古塔一愣:“您的意思是,咱们佯装收容百姓,实际上让我们的人扮成百姓,去偷这四城。”

王越笑了起来。

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他还要借机夺下平壤,不然他一个一个城池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横插到了安州?

这就是他大肆穿插,放弃后路,进入安州的原因。

安州距离平壤很近,往平壤的路上,没有硬仗可打,唯一难打的就是安州城。

而安州城的凡察,明显没有帮助李满住的意思。

他已经写信测试过了。

凡察想自立,并不打算帮助他岳父李满住脱身。

“您说,让俺老郑怎么打?”郑古塔早就想立功了。

他一个番将,想在大明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得靠着本事,一仗一仗地打,让皇帝重用他才行。

“偷袭平壤!”

王越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压根就没打算在朝鲜慢慢磨,而是打快,先把李满住给打崩了,再收拾凡察和董山两部。

至于女真祸乱朝鲜,跟大明有什么关系?

甚至!

他要让女真兵狠狠地祸乱朝鲜,让朝鲜百姓知道女真的坏,才能知道大明的好呀!

才会愿意并入大明啊!

他驻入平壤后,就没打算把平壤还给朝鲜。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不止掌握战场上的局势,也在掌握战场外的局势,朝鲜士人的人心,才是谁在朝鲜称王的根基。

他一直在算计。

接下来的日子。

明军按部就班的移民。

眺望在城头上的凡察,看在眼里,几乎确认了,明将没有攻打他的野心,毕竟在异国为战,大家赚点钱,互相别撕破脸,就皆大欢喜了。

同样的,定州、秦川、盐州、龟城四座城池的女真将,也纷纷遣使和王越交易,并彼此形成默契。

他们不管明朝移民。

大明也不管他们祸害朝鲜。

倒霉的只有朝鲜。

八月的朝鲜,比京师还要炎热。

王越浑身都是汗,他收到朝鲜王李瑈的催促书,这是他收到的第十八封了。

朝鲜组建敢死队,派遣勇士略过层层封堵,把王旨送到王越的手中。

王越嗤笑一声,把第十八封催促书丢在一旁。

“你们要是有这份决心,还能收不回失地吗?”

王越讥讽朝鲜王。

为这样的君王效力,是朝鲜人臣的悲哀。

“近几天会下雨吗?”

王越一直在等机会。

不是在等下雨,而是不能下雨!

朝鲜道路泥泞难走,一旦下雨,大军就会被困在路上,难以完成他的战略构想。

他这一战,打得就是快。

朝鲜百姓并不太愿意离开故土,但鞑靼军凶厉,该杀就杀,绝不留情。

鞑靼兵把对王越的不满,发泄在朝鲜百姓身上。

女真兵杀一通,把城里的百姓赶出来。

鞑靼兵再杀一通,逼着他们上船,移民去辽河套,不听话的全都杀掉。

几条江的江水都被染红了。

八月下旬。

这次运送的流民不太一样,途经各个城池的时候,没有铺天盖地的哭声,反而十分安静。

正值夜里,值守在秦川的女真兵听不到哭喊声,反而睡不安稳。

但最近几批船了,里面的人都很安静,估计都习惯了吧,那些哭的都被杀了?

守夜的女真兵也纳闷,大明缺这些女人吗?

一船船的往辽宁运娘们!

真他娘的饥渴。

忽然。

他们听到了响动,好像是城墙上传来的,可能是哪个朝鲜娘们不堪受辱,跳下城墙自杀了吧?

城池里确实没有朝鲜男人,但朝鲜娘们多呀。

这些女真兵天天都双腿发软。

日子过得舒坦呀。

“谁?”

忽然,守夜兵警觉地叫了一声,而他刚打开房门,雪亮的刀子,划开他的喉管。

四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杀掉守夜官兵,顺着城墙下去,打开了城门。

登时,整个秦川城陷入一片混乱。

女真守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城池就被打破了,然后城池就乱了,哭爹喊娘的,四处全是火。

不止秦川。

定州、龟城、盐州,在同一瞬间,都被明军攻打。

城池被明军抢占。

女真兵溃逃,死伤不计其数。

王越没给各军发布命令,没让他们将女真兵赶尽杀绝。

因为没必要自讨没趣,鞑靼兵根本不会听的。

他们进了城,把女真人赶跑,就开始抢女人和财货,甚至为了女人,还互相厮杀起来。

这些朝鲜娘们上半夜伺候女真人,下半夜伺候鞑靼人。

最后找个老实人嫁了……

八月二十九。

定州、盐州、龟城和秦川四城同时攻破。

从安州回义州的通道,彻底打通。

然而,郑古塔,却率领两千鞑靼兵,昼伏夜出,出现在平壤城。

李满住就住在平壤城里。

他竟在准备称王,自称韩王。

平壤,是朝鲜最有名的坚城,若强行攻打,没个三五年是打不开的。

李满住打开了平壤,靠的是奸细打开城门。

同样的,郑古塔打开平壤城,也得靠奸细。

李满住将此作为行政中心,就一定会有权力斗争,有人得势,就会有人失势。

王越收拢大批朝鲜流民,从中找出很多贵族。

通过他们,王越建立了和平壤城的联系渠道。

毕竟这是朝鲜北都。

李瑈正在筹谋迁都平壤,所以平壤城是效仿汉城而建,城池里还有一批没来得及逃走的官员。

他们还有一些忠于王事的。

见大明天兵救援朝鲜,自然愿意打开平壤城门,驱逐贼寇,充当卧薪尝胆的英雄。

轰!

平壤城巨大的城门,从里面被打开。

郑古塔挥师进入。

一个身穿朝鲜官袍的士人,向王师跪下,郑古塔却朝他鬼魅一笑。

王越还交给他另一个任务!

平壤城内的朝鲜之臣,全部诛杀!

一个不留!

百科真的不能信,我在百科上查,朝鲜国都是平壤,结果今天在其他百科上看到了是汉城,又一查,最后是汉城……但前面都写了,地图马上就传

(本章完)

“罗兄,你我虽遭到贬斥。”

“但汝子罗黼,吾子程敏政、程敏德亦受重用。”

“不靠逢迎,靠真才实学,照样能再入中枢!”程信认真道。

罗绮何尝不想再入中枢?

问题是皇帝把他们踢到穷乡僻壤的地方,摆明了不想看到他们,失了圣心,再如何努力,又有何用呢?

宁可训练一支大明骑兵,也不能给鞑靼兵喂饱了。

从朝鲜移民需要花的钱,连中枢都有意见,这笔钱足够再养一支万人骑兵队了,却用在无效移民上。

朝鲜和安南不一样。

“你我皆非佞臣,皆非草包之辈。”

“虽所处阵营不同,但你我皆有真才实学。”

程信目光阴鸷:“陛下让吾等出使朝鲜,是祸乱朝鲜,而非救援朝鲜。”

“罗兄,可还想入主中枢?”

安南有自立野心,朝鲜却没有,而朝鲜汉化更彻底,大明收朝鲜之地,朝人自然箪食壶浆逢迎王师。

皇帝却坚持移民辽河套,丰盈辽宁、热河人口。

罗绮算算时间,王越驻守在义州有四个多月了,人吃马嚼,供养骑兵,是一笔极大的费用。

皇帝虽有钱,但也不能给王越这么花呀。

简直是舍本逐末,有钱没地方花了。

再说了,女真人把朝鲜祸害够呛,大明去捡这块烂地,还要治理,留着这笔钱治理朝鲜,不香吗?管那些屁民死活干什么呢?

“王越南下,李满住必然北逃,不会和王越硬碰硬,届时朝鲜没了压力,还会心向大明吗?”

从行宫出来。

罗绮和程信低声商量。

“朝鲜王并不好糊弄,要催促王越快些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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