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方衡只得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朱丹焱道：“你的思路一开始没错，但是‘挨个儿去问’显然这是送上门找打的节奏。我们先来逆推一下。你们说这个莫小蝶，十岁在校生怀孕了，而且被家里赶出来，没有收入没有依靠的情况下把孩子生下来的概率有多大？她打掉孩子，至少得休息十天半个月，她生下孩子，休息的时间更长。那么这么一段时间，是谁在照顾她？反正肯定不可能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这是第一个落脚点。第二，怀孕这么大的事儿，如果莫小蝶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是不会回家找父母的，她回去了，说明她的确已经山穷水尽了。而且你记得上一次李耕田跟你说起的时候一个细节么？她真的咬牙把孩子生下来了！这说明什么？”

方衡一琢磨，回答道：“有人帮她？”

“这件事我们来查就行了。”和铃补充道。

“那你们直接去查啊，干嘛跟我说？”

朱丹焱一伸：“公啊！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世上有不少人福缘深，也有的是前世因果与哪位神仙或者菩萨结了缘，所以这辈子出生之后有神灵庇佑；也而有的人祖先当死后成仙成圣，或者族长辈过世之后舍不得投胎，留下来继续照顾儿孙……调查这类人的时候，我们总得有个正经借口，虽然是鬼使，但是阴司干涉阳间这是大忌，我们也不能乱来……”

这下轮到方衡牛气起来了：“说白了，还不是人家有背景你们不敢动？”

“废话！”朱丹焱也挺牛气，双叉腰道，“你以为你就敢动？这道理放哪儿都一样！”

方衡无语，从抽屉里拿出纸币写了一份公然后用印，再在火盆里焚化了。朱丹焱伸到火里取出公在里晃了晃，道：“等我消息吧！”说罢，转身钻进佛塔，不多会儿，就看到朱丹焱带着一帮孤魂飘了除去。

“带这么多……出去？”方衡显然吃了一惊，然后道，“现在都能自由活动了？”

“你这里二十四小时滚动诵念佛经，它们修行起来自然挺快。你要知道，按照传统做法，只需要宣念佛号若干遍就可以度脱，何况你现在是反复不停地诵经！”和铃道，“整篇经的效用总比单念佛号要强太多吧？对了，你不说这事儿我倒忘了，再有一段时间，塔里就有不少生魂功德圆满，可以超度了，你挑个时间。”

“这个……还要专门摆个超度仪式？哦，不不不，应该叫水陆道场！”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那些个道场仪式也不是没用，但那是有特殊对象的。你都当了一个月判官了，应该清楚得很啊，这一个月下来直接入重轮回的还不到二十个，直接接引到西方极乐的也差不多这个数目，对吧？大概成左右你看得比较窝火，没有废话，直接送他们下了大铁围山无间地狱。然后余下的这大部分人都是送酆都交给十殿阎罗吧？”

方衡点点头表示承认。

“解送到十殿阎罗那里就是要审啊，一殿一殿地审过去，一遍一遍受刑，有人受刑之后也就可以入轮回，有人受刑之后还得下地狱蹲上个几千几百劫才能入轮回。”

“对啊，都是这样的啊！”

“问题就来了！所谓超度的道场之所以要那么多程序，就是要先诵念那么多经。先消解那些鬼魂身上的业障果报，然后再帮他们补满往生极乐所需的功德，最后才算超度。有些人造孽太多，绝对不是一次两次超度就能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的！有些人就算是开个几十次道场都不管用！但是你这边情况不同，这些鬼魂都跟着你修行，功德是日积月累，业障也是每天都在消，只要条件够了，你开坛诵一段经，请来接引菩萨把他们带走就行了。”

“哦！这样啊！这样好办的！”方衡点点头，随即又一沉吟道，“凶宅那边你们再盯紧点。”

“今天夜里应该会有消息的。”和铃回答道。

!!

“那么……既然不能挨个儿去问，那我怎么能找到线索呢？”方衡又问。

“你当我们都是吃干饭的？”朱丹焱反问了一句。

朱丹焱摇头道：“未必。”

“啊？”

“别吃惊啊！明显你想歪了！”朱丹焱道，“警察处理案件的时候，先要给案件定性，像莫小蝶这种情况，只能定性为失踪。如果有了尸体，那就是命案。失踪案和命案有不同的负责人跟进，调查程序也是不同的，失踪案如果找到了尸首，案件性质就变成命案。然后看法医的说法，法医检验报告出来之后，还原死亡过程，再定性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警察不可能听了莫小蝶亲戚朋友的几句话，就认定这是命案，案件的定性是要讲证据的，就算是这会儿有人跳出来告诉警察他杀了莫小蝶，如果他说不出如何处理尸体、指认犯罪、毁尸现场，并且形成不了证据链，还是没法说他有肯定罪，警察说有都没用，法院说有才有！法院说了也未必有用，检察院还能抗诉哪！除非公检法都藏一个窝里头去了，否则不可能……”

“那灵雨刚刚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说这个城市里可能还会有篡改天命的人物存在？”

“那就简单了！我们本来只是觉得艺术学院的上古法阵很玄妙，但按照胡堃垚的解释就是，这个上古法阵不但玄妙，而且作用非常大。这可是西王母布下的法阵啊！而且胡堃垚带着女娲石在法阵内，既是法阵在保护胡堃垚的魂魄，也是胡堃垚和女娲石在维系法阵的稳固，彼此相互依存，所以千百年来这座法阵聚拢灵气，让这座城市变得人杰地灵。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自然能让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你明白了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懂。”方衡点头道。

“对头！”和铃也点头道，“在校生怀孕生子，学校知情还是不知情？这是五年制大专，不是大学，未成年学生怀孕生子这件事如果让学校知道了，后果很严重的，我们是不是先去调查一下学校当时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的知情人又有哪些？这么一个姑娘有没有闺蜜啊之类的也知道一些情况？”

“这些……警察应该都已经问过了吧？”方衡犹豫道。

方衡无辜道：“额……我真不知道这些……我还以为亮个警官证就可以的……”

朱丹焱一翻白眼：“最烦的就是这个！外行指导内行！”

“所以说，如果实在找不到这个姑娘的魂魄，这个可就真说不准了。至少阴司这头我们是没什么办法的。这好比你在路上丢了十块钱被别人捡走，然后那个人又把十块钱花掉了，你去要回十块钱容易，但还想再找回那张纸币就真的很难了。你能理解就好，不能理解我们也没办法。”

方衡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我们阴司和阳间一块儿查呢？”

“额……你们能正常点说话么？”方衡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最好的情况应该是这个女孩死的时候正好一位法师路过，看着她地府不收，怪可怜的，就把她超度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横死在外的总有怨气，我们作为鬼使，这座城内哪里有怨气哪里没有，我们门儿清啊！问题是我们没发现跟这个女孩八字有关的怨气，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女孩的魂魄已经被超度，糟糕一点的情况就是这个女孩是被法师弄走，像你在佛塔里养小鬼一样养着。不过我不太看好这个，因为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小虾米就能‘养’的，一般法师都是‘镇’和‘压’，带点儿暴力段。既然是暴力段，自然就会有反抗，因此被小鬼反噬的法师也不是什么特例、个案。倒霉蛋大有人在。”

“什么意思？”

方衡朝佛塔努努嘴：“两条线走。一条线是跟进这个女孩家庭成员的命格，看看能不能照到什么蛛丝马迹；另一条线就是按照已经有的线索，查一查这个女孩在阳间的人际关系，同学、朋友，甚至男朋友！你想啊，按照她父母的说法，这个女孩叫莫……莫小蝶的！未婚先孕，而且十岁，一个在校生怀孕，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啊，总有人知道情况的吧？咱们把知情人都罗列出来，然后挨个儿去问！”

“你以为你是谁？”朱丹焱从佛塔里冒出来了，“就算是警察也不能直接找上门说问就问，调查案件必须要通过合法程序才行，你法盲啊？”

“行了，你也别跟着起哄，把老大吓着了怎么办？”和铃没好气道，“老大，灵雨说的只是最坏一种情况，别理她！”

“那好一点的情况呢？”方衡追问道。

“跟这个也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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