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方衡彻底无语，敢情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洪霞算得死死的。这女人简直就是人精啊！难怪她做媒的成功率这么高！“好吧，我承认，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觉得你挺耐看的，有点儿好感……”方衡斟酌了一下偷偷地观察了一下韩敏的表情，发现韩敏还在认真地听，于是继续道，“你小婶也说你肯吃苦，所以我当时也觉得，如果你肯嫁给我，我会非常高兴……将来户口什么的，我一定都帮你解决好！”

韩敏笑了。

“但是你才十八岁……”

“对不起……”

“我就是想嫁的好点……”韩敏道，“我也知道那些大老板看不起我这样儿的，所以小婶给我介绍的时候，就说你这种最合适，里有闲钱，还有心疼人……人家有好几个儿女养老，我爸妈只有我一个……”

“行了，我明白是什么状况了……”方衡道，“妹子我问你，你以前有没有幻想过一个很帅很英俊的小伙子主动追求你？”

韩敏呆了一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方衡笑了笑道：“这就对了嘛！你看我，这么胖，就是个抠脚大汉……你现在为了户口把一辈子都押到我身上了，万一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韩敏想了想，摇头道：“不怎么办。”然后韩敏似乎明白了方衡话里的意思，补充了一句道：“但是既然跟你结婚了，我就一辈子本本分分。”

“但是这样对你不公平。”方衡想了想道。

韩敏问道：“你现在这么说，是不是因为看不上我？我觉得你跟佳佳姐姐的关系就特别好……”

“打住！你别乱想！”方衡无奈道，“是这么回事，我暂时给你安排的工作是跟我妈一块儿负责工地的伙食，也就是洗菜切菜之类的，春节之前的底薪是两千五，春节之后新店开张了，介绍你当个服务员，底薪应该不会低于千五。”

“我知道的呀，在饭店的时候你说了。”

“问题是我怕你一见我妈的面，就蹦出一句‘我是衡哥的对象’！”方衡道，“倒不是我妈经不起这刺激，我要真带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站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儿媳，她得乐疯了！可万一到最后咱俩不能成呢？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没能留下，我妈她得多伤心啊？将来的事儿现在还说不准，你说对不对？不说那么远，过日子谁没个磕磕碰碰呢？万一咱俩吵个架，我妈她多难过啊？不是说我矫情，我就是觉得，我现在真的没什么把握让你一辈子过得好……”

韩敏想了想，然后道：“那你还是我对象。”

方衡几乎要吐血，但他却对韩敏这份执着极为敬佩。方衡看不上韩敏？不是。对方衡来说，能有韩敏这样的女孩愿意嫁给他，抛开家世人品不谈，单就这长相，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可正是因为“天上掉馅饼”，反而让方衡产生一种不真实的幻觉。这和很多初恋的男孩一样，突然间女神垂青，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告别了单身，这不科学啊……

所以方衡有些沮丧，最终，无力地坐到了韩敏的行囊上，叹了口气道：“我说实话你可别笑话我……”

韩敏眨巴眨巴眼睛：“你说吧，我不笑。”

“其实我胆儿小，我对自己没信心，我觉得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早晚都会不要我……”方衡道，“我担心……我现在看见你，只是有好感，还没有喜欢，我怕有一天我动了感情的时候你却突然离开了，我会非常非常难过……既然注定要失去，还不如当初就不曾拥有。”

韩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读书的时候虽然不是班上最好看的，可是也有好多男生追的，怎么到了你面前反而被往外推！原来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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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衡这算明白了：“所以你就打算把自己估个好价钱？”

韩敏抬起头瞪了方衡一眼，大声道：“我不是那种坏女人！”

韩敏犹豫了一下，在床沿坐下，表情有些茫然道：“我爸在叔伯兄弟里面，胆儿最小，脑子也不灵光，村里人都叫他‘信球’……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儿，那一阵超生要罚款，可咱们村儿都是一个姓，抱团，不生个儿子不歇劲；要罚就罚呗，扒房牵牛随便整，一开始乡上的干部还想来抓人去打胎，可全村儿爷们儿都拿着家伙跟他们干！到最后全乡就咱们村儿敢生……可我爸他胆儿小，不敢，我妈头胎生了我之后我爸就不敢了……”

“这跟你结婚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多说孩子生多了就穷，可后来，同村儿那些本家的孩子都出去打工，几年回来就兄弟几个每人好几万，凑起来家里就能盖小楼，还有人家自己做老板的，一家子出好几个老板，直接在城里买了楼！……姑娘多的人家，嫁个姑娘就十几、二十万的彩礼钱入账，村儿里的小楼一栋比一栋高……”韩敏道，“所以村里人都笑话我爸……”

“所以你就认准我了？”方衡哭笑不得道，“我要是能盖小楼、买小车，我还犯得着住这地方么？”

“你有钱！”韩敏认真道，“刚刚收拾饭桌的时候我小婶和佳佳姐姐说话我都听见了。佳佳姐姐说你帮人看了个风水就得了十万呢！今年我们家地里的大白菜一毛二一斤都没人买，最后我爸亏本卖，八分钱一斤才卖了那么一点，这个月卖不掉的话，就得全烂地里了……你说你这十万，够我们家种多少亩大白菜啊？都能盖层小楼了……”

方衡都快哭出来了：“我们这儿超市六块五一斤，往春节过的话，九块十块都有可能……”

“没关系，我们老家那十五岁定亲的都有，只要你同意，可以先定亲……我爸我妈……”

“等等！等等！”方衡连忙道，“你的条件霞姐都跟我说过了！但是结婚不是做生意！我们见面还不到个小时，你就这么决定自己的一辈子了？没错，你现在肯嫁给我，我快开心死了！什么小楼小车我都可以买，可是……可是如果你嫁给我之后你不开心怎么办？”

“我的天，霞姐这套路……”方衡感慨万千，“敏敏，你这就把你小婶给卖了？”

韩敏笑笑道：“小婶跟我说，如果你问，就让我这么答，还说，如果我这么答了，你肯定不生气，说不定还得谢谢她。”

“恁贵？”韩敏顿时一喜，连忙转身蹲下来打开行囊在里面又是掏又是摸，从最底下掏出了一个大塑料袋，然后放到了方衡面前，打开。方衡一看，整整一大袋的白菜芯，很难得的白菜芯。超市的娃娃菜大约有臂粗，而眼前的白菜芯只有拇指粗，就这一袋，几百颗白菜下去了……

“这……”方衡想到的不是这白菜芯会有多好吃，而是想的一颗白菜只留拇指大的菜芯，剩余的部分哪儿去了。

看到韩敏这表情，方衡心里触动了一下，连忙放软口气道：“我不是讨厌你，我就是想，咱俩这才第一回见面，我只知道你叫韩敏，你也只知道我叫方衡，其他的消息都是靠霞姐两头说的，其实还是彼此不了解。你说，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可是小婶不会骗我啊！”韩敏道，“我们村儿好多本家亲戚都是小婶帮忙介绍道这里来的，结婚以后虽然不常回乡，可日子都红火得不得了！条件最差的也花钱给家里盖了小楼！还有的连小车都买了，一到过年就开小车回家……还有还有，我堂叔家子女多，二哥就是小婶给介绍的上门女婿，虽然二嫂胖了点，可她对二哥好啊！给买的小车都是进口的！给堂叔家盖的四层小楼！听说还给二哥好多钱，让二哥自己开厂当老板……我跟小婶这么亲，小婶肯定不会骗我的！”

“俺……我爸说，头一批的白菜再卖不动就真烂了，所以就把菜芯都留下，外头的叶子留着喂猪，喂鸡，”韩敏道，“临来的时候我爸让我多带点儿，说小婶和奶奶吃不到这么好的菜芯。可小婶没要，说你家也有长辈，肯定喜欢这个，让我带过来……”

方衡无奈，问道：“因为我有钱，就这么认准我了？”

“小婶说，你这样的人不会欺负我，我爸也说了，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指望什么富贵，找个门户好的，脾气好的人家就行，”韩敏回答道，“小婶说，你肯定是最合适的；小婶还说，你工作好又能挣钱，将来肯定会有人抢着给你介绍对象，介绍的多了你就会看花眼……所以让我见人就说我是你对象，这样别人就不好意思给你介绍了。”

瞎扯了一顿之后，李耕田和“鬼子”很识趣地以巡逻为借口离开了值班室，空荡荡的值班室里就只剩下方衡跟韩敏。

“敏敏，其实咱俩……你没必要逢人就说得那么明白吧？”方衡有些不乐意道。

韩敏有些委屈，低下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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