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方国华跟着后面道：“几十年没出事，这河堤的质量肯定没问题。问题是这洼地。碰上大雨，水不容易排出去，祖坟被淹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我说怎么从大门进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在走上坡路呢，原来是故意垫高的，要不然一下雨就淹！不过这里的墓地还是别买了，排水系统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万一来一场‘百年不遇’的，爸妈和爷爷奶奶在地下还不得骂死我们了？”

方国栋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道：“照理，祖坟不能离故土。既然这块地方不行，那还得找找别的地方。小衡，你看看什么地方合适？”

方衡想了想之后道：“先到处看看吧……背山面水……最好。”

方国华皱着眉头道：“问题是，这地方是风景区，怎么可能让咱们把祖坟迁到这儿？”

方衡回答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方国华一愣，随后呵呵一笑，拍拍方衡的肩膀道：“大气！”

“这块地难拿下……”方国栋有些犹豫道。

方衡略沉思了一下：“我有个办法。大伯你可以多联系一些本地的朋友，大家集资……”

方国栋摇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政府没理由在风景区批墓地的项目。说不过去啊！”

“不建墓地，修庙！”方衡微笑道，“你们看这一片的山头上都是草木，修个庙也就成了风景区的一部分，给景区多一份门票收入。大伯请来的朋友应该都是有身家的人，自然明白捐钱修庙是多大的一份功德，等庙修成了，在庙里准备一块供奉先人骨灰的舍利塔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供奉在庙里一年四季每天都能听经听法，肯定比其他地方要好。”

方国华立刻点头道：“这事儿肯定能成！政府那边巴不得有人捐钱多建个景点；出资人这边，虽然花了大价钱，可能竖功德碑，能供奉先人骨灰牌位，肯定也没问题。大哥，咱们方家牵个头，响应的人家肯定不少。”

“嗯……小衡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能成，”方国栋点点头道，“过了年，我就跑跑看。”

坐车回到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到门口的时候方衡被小区门口堵着的十几个人吓了一跳，看到韩敏被围在间，方衡一着急立刻跑了过去。韩敏看到方衡回来，也连忙冲出人群到了方衡身边道：“衡哥，他们……他们……他们都是来找你‘看事’的……人太多，我招待不过来……”

方衡松了一口气，韩敏没事就好。走过去，门口的那群人立刻围了过来，很客气地打招呼。自从帮老莫一家寻找莫小蝶骸骨的事情传开之后，来找方衡看事儿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小区内和附近小区的老头老太。消息来源是李耕田。李耕田是莫小蝶事件的参与者，事情结束之后，李耕田在自我吹嘘的同时免不掉地给方衡做了小广告，附近的老头老太又因为上回二妞儿被吊死鬼缠身的事儿一对应，立刻就觉得方衡是个“能人”。所以纷纷来找方衡“帮忙”。方衡也不是什么计较的人，老头老太们给一个一两百的香炉钱之后，方衡基本就是有问必答，次数多了，方衡的名头就在这附近传开。

故而方衡现在处于“工资基本不动”的状态下，隔一两天就有人上门找方衡帮忙看事儿，几百块的香炉钱刚好够方衡和韩敏两人逛街溜达的零花。这会儿看到这一大堆人，方衡才陡然意识到，这是年底啊，要“加班”的！明天就是年十，难怪这么多人在门口“排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之后，值班室就剩下韩敏和方衡。

方衡看到韩敏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有话要说？”

韩敏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小婶让我明天过去……”

方衡恍然，韩敏的爷爷奶奶都在洪霞家里住着，韩敏到洪霞家，等于是回家过年。“那……我初一过去拜年吧。”方衡道。往年的初一方衡都要去大伯家拜年，但今年因为堂嫂怀孕在首都保胎，此刻大伯和大伯母已经坐上了飞往首都的飞；堂妹方露在国外念书，寒假时间跟国内春节不搭，叔一家每到过年都会到地球的那一边去。今年正月初一，方衡还真没什么地方可去。

!!

“那儿！”方衡往主峰半山腰上一指，“从那边往上去，风水特别好！”

方国栋亦是点头道：“嗯，的确，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龙山其实算不上什么“山”，海拔高度还不到两百米，甚至说，龙山本来就只有四个秃秃的山头。本来这一片都算是良田美地，可惜几十年前“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的那一阵，人们对自然过度索取，导致龙山南边地下水资源迅速枯竭，地面下沉，地下河改道，整个龙山南的平地直接塌陷了好几米，一到下雨这里就是一片泽国。一年到头妥妥的颗粒无收。

后来连续两届县政府为了挽救，想了无数办法总不见效。新一届政府上台之后，看到这地方没法治理了，干脆就不再治理，塌陷就塌陷，塌了继续挖，干脆挖出一大片人工湖，挖出来的土方往龙山这边儿堆，又绵延出了几个几十米高的土山山头，原先的一片弃地，改造了一下之后变成了风景区。

一家人到了龙山脚下之后，方衡立刻用罗盘定位。龙山的位置绝佳，主峰正对人工湖，两个稍矮一点的山岗列于主峰两侧，让“龙头”对着人工湖形成了吞吐之势。

所以，这就形成了一种统一的认识，华夏历代以来对“安全感”的统一认识，这也是人类的动物本能，一个人在旷野遇到危险，是很容易产生孤立无援的感觉的；如果正好有块巨石，那这个人会毫不犹豫背靠巨石面对危险，这么做未必有效，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减轻来自背后的危险和压力。

从风水补救的角度来看，种树也是一种不错的方法。背水而建的房子都会在自家屋后种上比房子本身要高一些树。

方衡沉吟了一下，自己跑过去搬了石块，摞高，然后站起来把脑袋探过了围墙。围墙后大概百多米的距离上就是河堤。仔细观察了一阵，方衡一声不吭地下来，表情更加凝重。

方国华笑道：“这个都懂的！有个地方不错，大哥，要不去龙山看看？”

方国栋恍然：“对啊！龙山！走！去看看！”

方国栋搞建筑的，知道这是什么状况，耐心解释道：“河堤偏高，不是因为不怕淹，而是海拔不够！你看运河从咱们市穿过去和江水汇合入海，其他河段的河堤都不低，偏偏这一段就高了？河堤高到让我们都看不见河面，说明这条河就是在我们头顶上，这块地是洼地！”

水清清听了之后张大了嘴巴。

“怎么样？”田小仙看到儿子表情不太好，连忙问道。

“运河和围墙隔着一百多米，围墙后面种了树，杨柳，不过太小了，才一人高……”方衡叹了口气道，“虽然长起来快，但问题的不在这儿。”

其实从“大风水”的角度来看，背水的绝地并不是无药可救，譬如围墙够高或者墙后植上高大乔木。华夏传统民居屋前开渠修路、屋后屋西种树就是这个意思，至于兵法所说：“左前临水，右背山陵。”即是指布阵的时候，尽量坐北朝南，北侧和西侧尽量靠山，正面和东侧尽量临水。

这种位置属于进可攻，退可守。两侧背山两侧临水，可以让军队充分利用地势布置好大营的防御工事，不能说永不被攻破，而是要让敌人在攻破这样的工事之前，填上足够多的人命，至于是否舍得填人命，就得看敌方主帅的决心；一旦情况不妙了，部队可以利用山地地形节节抵抗，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之后，最终溜进山窝跑路走人，甚至还能绝地反击。再牛逼的敌人要吃掉这个位置上的部队，肯定都要崩坏两颗门牙。

“在哪儿？”方国栋知道侄子能“看事”，也连忙关切地问道。

“河堤太高，看不见河水。”方衡答道。

田小仙和水清清不太知道情况，听了这个答案之后一脸茫然。但方国栋和方国华脸色就不妙了。水清清见状问道：“难道说这容易发大水？咱们这儿河水都是排进江里再进海里的吧？从这儿入江入海，统共也不到二十里地，怎么可能淹掉？反正我活这么大，就只听说上游发大水的，我们这儿如果都淹了，上游早就被冲没了！”

正准备搬呢，围墙外就听到了柴油的“嗒嗒”声，方国华的脸立刻就黑了。

“不用搬了！”水清清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把伸到了大家面前。大伙儿凑过来一看，开的是导航地图，定位之后赫然发现，围墙外面的确就是一条河！

方国栋是搞建筑的，虽然崇尚科学，但是买房子的人都看重风水，他这个建房子的当然也得懂风水；方国华是搞装修起家的，自然也知道风水布局，要不然也没法满足各种类型客户的挑剔。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背水，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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