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下班健身之后方衡拨通了袁佳的电话，响了两声之后立刻就接通了：“衡哥！”

“佳佳……”

“有事啊？”袁佳的声音糯糯的，“我手上还有一点儿活儿，忙好之后一起吃饭？”

后来，方衡对阿三菜的印象就是，好吃的确是好吃，就是开始吃了之后擦汗之类的小动作是个问题，特别是揉眼睛，手指上全都是咖喱和辣酱，揉进眼睛的酸爽谁都知道。最让方衡不舒服的就是咖喱虽然好吃，但手指上的咖喱味却不是那么容易洗干净，挺麻烦的。

“你不喜欢啊？”袁佳小声问了一下，随后用一种恍然大悟语气道，“对哦！我记得你说过吃了阿三菜浑身都是咖喱味……没关系，我这儿正好有温泉馆的代金券，吃过饭泡温泉去，保证没味儿！”

方衡还有有些犹豫。

“哎呀！去吧去吧！”袁佳道，“都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那些大馆子的规矩大，在那些大老板面前装淑女，我都快疯掉了，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吃一顿……”

“好吧！好吧！”方衡笑了笑，方衡也挺帅小兵他们说起过，一些高端宴会都是以人际关系为主要目的，不是以吃饱饭为主要目的，而袁佳是个实在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伟大的肉食主义者”，一顿饭吃不饱还过得去，三顿不见肉，看见活人她都能咬下一口肉。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装淑女，的确有些难为她了。阿三菜吃起来可以不顾形象，倒是可以大快朵颐。

两人约定之后方衡就换了衣服直接到街边等，过了十来分钟一辆大众车停在了面前，袁佳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座上朝自己笑。“喔……这才几个月啊，车都开上了！”方衡感慨了一下。

“承你吉言，老家坟头迁了之后，我们家赚钱的速度海了去了，特别是我！”袁佳有些小骄傲，然后又道，“其实这车是二手的，等我变成老司机了再买新车。曼姐说了，有车，人家就不好意思灌酒。上车丫！”

“真能坐？”

“当然能！我保险买的全套！”

方衡顿时一脑门儿汗：“我这都还没坐呢，你就说保险的事儿……”

“开玩笑的啦！”袁佳道，“放心，我开得好慢的。要不要去接敏敏？”

方衡耸耸肩：“她和我妈还在我外婆家呢。”说罢方衡打开车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袁佳开车的速度果然够慢，不过市区车多，开得慢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方衡坐在车上道，“就是我那茶餐厅跟人合伙开的嘛，季度结算之后要请第三方审计一下……我就是想走个后门不用到你这儿摇号，你审计好了账单照寄过来就是。”

“一句话的事儿啊！”袁佳爽快道，“随时都可以！”

“嗯……耽误你之前的预约总不是什么好事……”方衡犹豫了一下道，“我就一个茶餐厅而已，业务又不杂，而且一个季度就一审，你抽空的时候来一趟就行了。”

“嗯……也行！明天晚上吧，我推掉个饭局，到你这儿来审一下，”袁佳道，“管饭不？”

“管！”方衡笑道，“我让敏敏用最好的牛羊肉给你炖一大锅糊辣汤！”

袁佳立刻就是两眼放光：“这个好！就这么说定了！多准备几份啊，我要来就是一个团队。”

“没问题！”

“‘那里’啊？经常被人请过去吃饭，都腻歪了……”袁佳沉吟了一阵道，“要不我们去地铁站那边吃阿三菜吧！”

“阿三菜……”方衡顿时就无力了。阿三菜他倒是吃过一次，在省城读大学的时候同学聚餐“米西”了一次。本来是去吃岛国菜的，但是班上的女生吃得都很“嗨皮”，四个男生则是压根儿没吃明白，量太少，吃着吃着居然吃饿了，特别是方衡……饭后礼貌地送女同学们都上了车，四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准备找个地方再填肚子，也没跑远，直接钻进隔壁的阿三菜馆。大抵是因为阿三菜用的香料和药材很多，烹调方式又是简单粗暴直接体现食材和香料香味的，且坊间一直有谣言说阿三菜里面好像添加了某种特殊药材，药效堪比阿三的神油，所以四个男生都没忍住，想去“见见世面”。

“真的。”

“等一下……”袁佳回了一句，然后方衡就听到电话那头继续说话，“露露，帮我看一下这两天的预约……取消吧……嗯……让他们摇号好了！……对，我就是这么说的！”随后电话里头又是一声糯糯的笑：“好啦，晚上去哪儿？”

方衡知道袁佳推掉了所有的预约，心下有些感激：“谢谢了，佳佳！本来就打算约你到茶餐厅坐坐，看你这么正式……那就去‘那里’？”

这个意思大家都懂。

洪霞和李人民轮流发言，用极为隐晦的语言暗示了所有人，并且现场“指导”了大家如何应对一切明查暗访。于是包括方衡在内的所有人人员立刻放弃了休假，全都坚守岗位，一边提心吊胆严防媒体和纪委，一边认真地背着“台词”。

“这个赵天良，简直就是疯了！”洪霞如是评价。

方衡笑了笑道：“我就是怕摇号，所以先给你个电话，看能不能插队……”

“真哒？”

洪霞的表情滞了一下，随后洒然笑道：“刚刚那句话我收回。”但随后表情一黯：“但我也知道这句话是收不回来了……胖子，我知道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太多，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也相信你。你看，你现在就想古代那种大老爷身边的‘师爷’，大老爷们做的那点破事，当师爷的不都一清二楚么？你知道么，当官，特别是女人当官，这一路升上去，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愈是往上，愈是得凭真本事……色相，顶多送我到副局的位子上，再上去，手里没一点儿说得过去的东西肯定是不行的。我需要你这样的人在我出现选择困难的时候给我指一条路，算是我请大师给我指点迷津吧……”

方衡听了，默默地点点头。但他也明白，他和洪霞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那种亲密无间、虽无血缘却如同姐弟一般的日子中去了。

“老赵啊，老赵，斗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没法翻身了……”李人民是最知道轻重的。他明白，赵天良这一咬，等于把前途完全给咬没了。没错，刘爱党是给了赵天良一记“绝杀”，可这样的绝杀并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就是将来如果有一天刘爱党自己也落马了，那赵天良还是有机会翻身。可赵天良这一咬，把刘爱党两口子“上面的人”一块儿拖下了水，这就别怪人家丢卒保车的同时痛下杀手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刘爱党和赵天良在洪霞的设计下都是躺着中枪，然后两个人各玩儿各的，把自己都玩儿进去了。

然后一家子人就方衡下聘的具体事宜讨论了很久，直到奥体一个电话让方衡立刻回单位报道。奥体的确出了点事，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奥体的事了，而是刘爱党的事。赵天良“进去”之后不知怎么的，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可是等到省委的人下来之后他二话不说全都撂了，而且其他的谁都不管，就盯着刘爱党死咬。众所周知刘爱党的官职都是靠老婆睡上来的，自打上次那个啥“门”时间之后，也全靠老婆的“睡功”保住了乌纱。虽然被下放到底下的县，但也算是明降暗升，低调熬过一段时间之后，说不定还能升一升。

但是赵天良这一口咬得够致命。因为刘爱党的老婆再能睡，也没能睡到省里。省里根据赵天良的供述，立刻就到奥体来了解相关情况。而提前得到消息的奥体也在第一时间召回所有休假人员，大家务必统一口径。这个“口径”是上级以口头形式“点对点”传达下来的，大意就是刘爱党估计保不住了，但不能扯进更多的人。

“胖子，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也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泳池边的躺椅上，洪霞闭目养神的同时，低声对方衡道，“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我连我老公都信不过。你别让我失望。”

方衡悚然，他听得出洪霞话里的潜台词，她也是在警告自己别作死。

“霞姐……”方衡道，“其实我想着早点辞职回家专心做生意的……”

“‘五一’放假，店里也忙，不如等过了‘五一’或者在这之前……”田小仙提议道，“敏敏，会不会耽误你们家‘农忙’？”

“种地的人家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韩敏老老实实道，“老家那边三月就开始忙，一直忙到六月底秋粮都下了地才能歇一歇。平时的话……如果不打药水就得常下地收拾收拾，天儿一热，草就疯长……”

“没事没事！”方衡立刻道，“真耽误了农忙，到时候咱们出钱请帮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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