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宝塔

新任邦主齐万年是什么样的人？除了石塔邦的人，天下无人知晓。

……

石骆儿、公良嘉措和高车普三人一路过来，走了一天，没有遇见一个人，傍晚时分终于见到了一座关隘。

“是吗？”公良嘉措和高车普听了心头一凛，因为石骆儿说这话很认真，石骆儿认真说的话以往都被证实了。

高车普有心去试一下头儿的话对不对，不过公良嘉措使个眼色，意思是别多事，高车普只好作罢。

牵马走在关隘唯一的一条小街上，三人觉得这儿十分冷清。

天色已晚，街面上人很少，打算关门的店家看见陌生人来，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三人。

百里方在三人来之前也提醒过，石塔邦的人很透了萨米尔邦的人，千万别说自个儿来自萨米尔。

幸好三人没有骑三合马，否则很容易暴露。

公良嘉措嘱咐小心行事。

高车普满不在乎道：“这没有什么，我们本来也不是萨米尔的人，就算是开口说话，人家也听不出口音来。”

石骆儿这才注意到，怪不得吐罗邦主让自个儿来当斥候呢，他肯定也想过这个问题。自个儿是尤陀邦的人，只要不暴露身份，石塔邦的人想必不会为难自个儿，事实表明确实如此。

一个店家看见来了三个陌生人，举止就当心起来，当公良嘉措开口向人家客栈在那儿时，显露出尤陀邦特有的口音，店家就放下心来，况且公良嘉措是个女的，说话和气，店家很热情地给公良嘉措指点起来。

看起来，尤陀邦人在这儿的口碑不错。

百里方所说的那个土坯子客栈就在这个关隘。其实，这地方以前就是个土坯子，由于有些水泡子，可以歇歇脚，渐渐兴旺起来，再到后来修建了简单的关隘。

公良嘉措问路只是为了和人家说说话，顺便了解风土人情。就这小街，商号虽然有好几家，但是客栈只一家，远处就看得见，就在小街尽头。

在小街的尽头，再过去一段路隐约看到里面不起眼的彩旗，看似兵营所在，不过一片安静，仿佛没军队驻扎在那儿似的。

三人来到客栈前，并无人前来招呼。

高车普上前叩门，高声道：“来客人了！”

石骆儿听着这家伙的喊叫有些怪怪的，一般叩门应该说“有人吗？”，高车普的一嗓子倒像老鸨招呼客人似的。

石骆儿猜想这家伙大概和公良造呆在草青楼一段时间，练就了这声吆喝。

高车普一吆喝，客栈里果真出来了一个跑堂的，脸色惊讶地看着客人，虽说殷勤地招呼三人，可竟有些手忙脚乱。

石骆儿明白，这客栈有些日子没人住店了，连跑堂的都忘了如何安顿客人的逍遥马。

石骆儿、公良嘉措和高车普进了客栈，掌柜的也已经过来招呼。

掌柜的见来的三位是外乡人，也是惊讶，但毕竟老练，来的都是客，讶色一闪而过，便很和气地招呼住房夜饭。

公良嘉措老实不客气，自是和石骆儿住一间，高车普另外一间。

掌柜的眼皮都不抬，记上帐，吩咐跑堂的引路，让客人住下。

石骆儿十分佩服，这老儿比跑堂的城府深太多，心里连半个嘀咕都没有。

三人去房间存放行李的时候，四下巡视店内，没见到百里方所说的眼线，有些不安，怀疑那人露了陷，可能被人捉住了。

眼线没见到，三人倒是注意到有些客房里悉悉索索的，有些动静。

再看高车普听到这些动静，居然满面红光起来，开始躁动。

公良嘉措不知道怎么回事，石骆儿却从高车普脸上弄明白了。

这哪里是正经客栈，分明也是青楼。

果不其然，公良嘉措和石骆儿进房门一刹那，那边房门口冒出个花粉女人的脸来。

那女子见来了客人，刚想说话，却瞅见公良嘉措是个女的，咕哝了一句“扫兴”，又把粉脸缩了回去。

公良嘉措一脚把傻看着的石骆儿踢进房，嗔道：“说你扫兴呢，你还看！”

石骆儿被婆娘踢个踉跄，讪讪道：“说啥呢，我是在想，这儿怎么会有这些人在？有些奇怪。”

“不奇怪，那边有兵营。”公良嘉措嘟囔道。

石骆儿轻轻摇头，“那兵营看着没有人似的，很蹊跷。”

“是有点儿静……”公良嘉措也已经注意到了，“今晚去一趟？”

“那就有劳大小姐抓好捆奴索。”石骆儿苦着脸，枉费公良嘉措这么用心教导，自个儿半点轻功也没炼成，今晚要去偷营，还要靠浑家提携。

公良嘉措无奈道：“再学不会，摔死你！”

……

到了深夜，正当月黑清冷，公良嘉措给石骆儿穿好紧身衣，顺便问一句：“要不要叫上老四？”

“别，高车大哥这会儿大概正在逍遥，别败了人家的兴头。”

公良嘉措一怔，马上醒悟过来，低声骂了句“便宜了他”，便拉起石骆儿，悄悄潜行，出了客栈。

在长明星微弱的星光下，石骆儿和公良嘉措依稀可以分辨出路来。

客栈离兵营的距离也就几射之地，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到了跟前。

傍晚在客栈门口觉得这边兵营安静得很，这会儿到了鹿角门前，里面的死寂十分瘆人。

幸好二人在端木家熟悉了这种死寂，没有被吓到。

辕门禁闭着，公良嘉措一努嘴，意思是“翻过去”。

石骆儿为难地摇头，指了指尖尖的栅栏，这要是拉他上去，说不定一不留神扎破他的草包肚。

公良嘉措眉头轻皱，耳语道：“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先进去，要是没人，我再给你开门。”

说罢，便一个纵身跃上栅栏，隐没在兵营之内。

可公良嘉措进去好久，也没个动静，好似这个兵营是一张血盆大口，一口把公良嘉措吞噬了。

石骆儿在栅栏下心里如焚，懊恼自个儿没问这急性子的婆娘，要是里面有人怎么办？

石骆儿有点犹豫，自个儿是不是要去硬闯辕门，或者把捆奴索打个扣儿，勉强爬过去。

就在这当儿，就见公良嘉措的身影在栅栏上露了出来。

石骆儿大喜，向公良嘉措招手。

怎料，公良嘉措身形晃动，竟直直地从栅栏上栽了下来，吓得石骆儿魂飞魄散。

公良嘉措也有些疑惑，这不像是打仗前的紧张气氛。

石骆儿忍不住道：“只怕进来是很容易，出去就难了！”

三人轻装急行需要整整一天，子隐父子军队里大部是步军，恐怕要三天才能到此处关隘。

虽然盘查严格，但是三人通过关隘并没有受阻。兵士们见到这时候还有做生意的来石塔邦，除了讶异，倒有更多的喜色。

过了城门之后，高车普见四下无人，得意道：“都说石塔邦古怪得很，今儿看来挺正常的嘛，我们很轻松就进来了，没啥了不起的。”

要说沿着不干河的收获让石塔邦的百姓自己养活自己，实在有些勉强，所以零散村落相隔十分遥远。

然而石塔邦并不穷，甚至在某些方面要好过萨米尔邦，这是因为石塔邦的这个狭长地带处于贸易要冲位置，控制了下丘帝国和晋国之间的贸易道路。

以前狭长地段居住着萨米尔人的先辈，后来萨米尔人大都去了草原，一些商人留在了这个狭长地带，渐渐形成了特有的群体，控制了贸易往来，直到后来，最大的商号秃发家凭借自己的武装独立成邦。

此时三人才明白，先前立的那个界碑意义何在，为何子隐父子没有立即前来攻打关隘。

原来要经过这片荒凉之地，如果不备足粮草，根本行不通。

石塔邦要为自个儿的生存而战，打仗之时十分顽强，有几次萨米尔邦的军队已经攻到月牙城下，但是终究没有攻下来。

秃发老邦主死了，然而他没有真正败给萨米尔邦，而是败给了内患，秃发邦主到死也没有明白，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但是萨米尔邦一直不承认石塔邦的存在，萨米尔邦认为，石塔邦的首府月牙城是萨米尔人的发祥地，应该属于萨米尔邦。

而这些石塔邦人不过是路过之人，是这些外来人侵占了这个地方。

这条季节性的河流被当地人称为不干河。起这么个名字，也许是寄托着石塔邦人的希望，尽管这条所谓的不干河一年到头干枯的天数比有水的天数要多得多。

这条古道顺着不干河，蜿蜒曲折而行。

那个秃发家以前不过是个商人爆发户，他们家当邦主完全是欺骗了国主，冒犯了萨米尔人。

经年累月，由于贸易的好处越来越显现出来，萨米尔邦和石塔邦之间存在的矛盾越来越不可调和，战争也因此引起。

也许是萨米尔人在草原上自由散漫的日子过惯了，虽然人数多，战马良，但是战斗力却不如石塔邦。

一条极其荒芜的古道通向遥远的天际，周围人迹罕至。

眼下已经是入秋时节，秋风肃杀，如果不是有公良嘉措和高车普在旁边，石骆儿必定心生恐惧。

石塔邦并不大，而且大部分地方十分贫瘠，不是山地便是沙漠，但是幸运的是，偏偏在一个狭长地带有一条季节性的河流通过，居然也养育了一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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