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宝塔

到了客栈，喽啰指引着，无需翻墙，便从一个虚掩的小门进了客栈。

大家轻手轻脚进了石骆儿和公良嘉措的房间。

进了房间，怕惊动他人，不敢点灯，幸好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可以马马虎虎辨清房间里的方位。

“是四头领带小的去的。”喽啰看向高车普。

高车普期期艾艾道：“这不是正好碰见瓦小子吗，他賊眼珠子亮，跟俺说你俩去了兵营，俺有些不放心，所以和他一块儿去照应一下，没想到真遇上事了。”

高车普没好意思说，当时正在和一个粉头逍遥，被送水的这个瓦小子撞了脸。

瓦小子？石骆儿约摸想起，这个喽啰是叫这个名儿。

本来高车普见到瓦小子，也没在乎，当时想，既然瓦小子没出事，早一刻说话，晚一刻接头，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瓦小子却暗示高车普，大头领和二头领有事出去了。

高车普不知何事惊动二位头领，只得草草了了逍遥事，寻个借口，舍下粉头，也来夜探。

高车普毕竟和公良嘉措在贼窝里有交情，所以一见到公良嘉措有难，便不顾一切，出手相救。

“瓦小子，你在这里有些天了，你说说这兵营怎么回事，能把二头领害成这样。”高车普看公良嘉措死不死活不活的，觉得事情有些邪门。

瓦小子道：“回四头领、大头领，小的实在不知，今夜是小的第一次到兵营门口，里面有什么，小的真不知道。”

“第一次？”高车普有些不满，百里方派这小子来，是让他当细作的，兵营这么近，他早就应该打探一下。

“是第一次！”瓦小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是借了三位头领的胆气，小的侥幸摸到了辕门口。不满二位头领，小的也曾想打探兵营，可是小的没用，没有成事。”

“这是为何？”高车普问。

“只因小的一人试过一回。那是一天深夜，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小的也想去看个明白，可是还没到辕门口，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杀气逼迫，终究靠近不得。”

“今晚怎么没见你退缩？”高车普讥讽道。

“有四头领在，小的忘了胆怯。”

瓦小子倒挺会说话，高车普明知他在阿谀奉承，但是他这话很中听。

不过，今晚只有公良嘉措真正闯进了兵营，相较而言，三位汉子毕竟自叹不如。

看着昏迷不醒的公良嘉措，石骆儿道：“瓦兄弟，那兵营里一个士兵都没有吗？如此安静！”

“回大头领，里面是有不少人的。”

“有不少人？”石骆儿和高车普都很吃惊。

石骆儿和高车普在萨米尔邦的右军里待过，也在建威将军的军营里待过，知道兵营里人马如何安顿。

要说兵营里的兵士都睡死了，没个动响也就算了，可透过栅栏的缝隙，分明连个半个守卫似乎也没看见，实在难以理解。

瓦小子道：“确实有人，守关的那些兵士就住在里面的，他们也曾来此做着生意。”

到客栈来做生意，能是什么生意！三人心知肚明。这么说来，这里的兵士也很普通。

高车普心念一动，问道：“守门的那些人何时回营？”

“就是刚才打更的时候。”瓦小子回道。

“就这个时辰？”高车普有些惊讶。

“只有这个时辰。”瓦小子很肯定，“拒小的查探，刚才的打更声音应该就是他们回营的讯号。”

看来瓦小子是个有心人，百里方派他来，自有一番计较。

“不对吧，刚才你不是说兵营里的人也来这里吗？”高车普觉得这时辰，正是人犯困的时候，可不是来逍遥的时间。

“四头领说的是，只是今夜守门的那些人好似回到了兵营。如果兵营里没人出来，守门的那些人也进不去兵营，多半只好到客栈来委屈一下……”瓦小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已讲明白。

“你是说，守门的要是进不去兵营，第二天要接着守门？”石骆儿也很好奇。

听大头领问话，瓦小子赶紧回道：“确实如此，不仅第二天，听这儿的姐姐说，最长有三天没回得了营的。那些天里，据说兵士们放了羊一般撒欢，大白天也有开小差来的。”

石骆儿听瓦小子把这儿的粉头换作“姐姐”二字，不觉莞尔，心想瓦小子模样不咋的，倒有几分手段，怪不得百里方派他来呢。

“听他胡说！”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三人一听这声音，都高兴起来，原来公良嘉措醒了。

石骆儿慌忙过去，扶起虚弱的公良嘉措，关心道：“你不要紧吧？要不再躺会儿？”

“没事，刚才只是吹了风。”公良嘉措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喘口气，好了一些，才说道：“兵营里哪有什么活人？一个活物都没有！瓦小子，你打听清楚了？”

原来公良嘉措脑子已经清醒了一会儿，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刚才只是动弹不得，说不了话。

瓦小子见二头领醒了，十分欢喜，连忙回答道：“二头领，小的真是听那个叫玲儿的姑娘说的，应该是错不了的。”

公良嘉措“嗯”了一声。

石骆儿见瓦小子为了表忠心，把相好的名儿也坦白出来，看起来人家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

高车普道：“二头领，里面真的没活人？”

“没有。”公良嘉措虽然说话中气不足，但是说的话不容置疑。

“没活人，难道有死人？”石骆儿嘀咕了一句。

“是有死人。”公良嘉措说话很软，也很平静。

高车普眼睛瞪大起来，在微光下发出琢磨不定的神色，石骆儿看出高车普的疑惑，公良嘉措武功不弱，死在她刀下亡魂不少，怎么会让死人吓成这样呢？更为人吃惊的是，死人怎么会爬起来和守门的兵士换岗？

高车普和石骆儿对望一眼，心里都在怀疑，公良嘉措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相比而言，瓦小子不像说谎的样子。

高车普道：“二头领，石头儿，快要天亮了，俺看二头领需要好好休息，俺和瓦小子先退下了。”

石骆儿道声“好吧”，便让他们退了出去。

高车普和瓦小子走出门后，顺便关上门，在门外耳语一番，大概是高车普吩咐了瓦小子几句，然后各自分开。

等高车普和瓦小子走了之后，公良嘉措瞅了瞅石骆儿道：“你不信我的话？”

“信！难能不信！”石骆儿说得很坚定。

公良嘉措叹口气道：“信不信，都不要紧。只不过，我看到了端木家以前发生过的情形。”

“端木家？”石骆儿一愣，“他们家以前什么事？”

石骆儿隐约觉得，公良嘉措真遇到了有十分可怕的事情。

公良嘉措下意识地抓住石骆儿，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从未有过恐惧，却不想让石骆儿看出，幽幽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端木家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啊！摞在石台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死得很利索，石骆儿想到这儿，不由惊恐万状，语无伦次道：“难道……难道……兵营里有一样的石台？”

公良嘉措点点头。

石骆儿胸口有点堵，喘不过起来，心想，自个儿要亲眼见了那情形，恐怕爬都爬不出来。

见相公吓得不轻，公良嘉措起了女英雄本色，淡淡道：“相公不要怕，有我在，那些死人算什么，就是那些僵尸，也奈何我们不得！”

“僵尸？！”石骆儿听了差点惊叫起来。

“回大头领，这里每晚只打这一更，再有一个时辰便天亮了。”喽啰主动作答。

“哦。”石骆儿透过窗户的微光，看着这个一时想不起名儿的手下，问道：“你怎么也去了兵营？”

三人默然。

这时，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总算给这静夜一点动响。

石骆儿自言自语道：“这里也打更。”

石骆儿回头一看，认得模样，是个南坡喽啰，应该就是百里方派来的探子，心说惭愧，高车普和这个喽啰在自个儿的身后，自个儿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如果是敌人，自个儿恐怕早掉脑袋了。

容不得多想，石骆儿想着自家浑家的安危，赶紧跑过去抱起公良嘉措。

夜色微光之下，公良嘉措的脸色看不甚分明，还好呼吸犹在，只是没了反应。

高车普小心把公良嘉措从背上卸了下来，石骆儿扶着公良嘉措，放到在床上。

公良嘉措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仍然没有反应。

喽啰是个矮小之人，高车普人高马大，便自告奋勇背着公良嘉措回客栈。

都是賊窝窝浑的人，大家并无男女大防之念，石骆儿也不在意，说句“有劳四头领”，便让高车普背上公良嘉措。

因夜深人静，里面兵营里散发着诡异，石骆儿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轻声唤道：“二头领！二头领！”

公良嘉措依然没有反应，石骆儿一时索手无策。

只见高车普借着去势，腾空跃起，极为机敏地抓住公良嘉措的右肩，一个翻腾，卸去了公良嘉措的坠劲，稳稳的把公良嘉措放到在地，说了声：“得罪了！”

石骆儿总算松了口气，待要说话，身后又一个声音响起：“属下参见头儿。”

高车普道：“莫如我去砸开这辕门，看看里面究竟有何妖魔鬼怪。”

石骆儿看了一眼高车普，摇头道：“先把二头领带回客栈再说吧。”

高车普话虽勇敢，可是兵营里的死寂着实令人心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变故太突然了，石骆儿一点儿也没有心里准备，只是下意识去接公良嘉措，全然没有章法，即便接着，恐怕公良嘉措好不了，石骆儿也得受伤。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石骆儿身后响起：“头儿莫慌，我来！”

来人正是高车普，石骆儿一愣神之际，高车普已经越过石骆儿，如大鸟一般，冲向公良嘉措掉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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