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宝塔

“多谢夫人。”石骆儿很感动。

公良嘉措听不得石骆儿夸赞，脸红起来，却没想到，石骆儿是担心，万一公良嘉措熬不过三天，如何是好！石骆儿觉得亏欠公良嘉措太多，所以便一味地讨好。

公良嘉措想不再说下去，可又觉得也许说开了好，以免相公胡猜，于是接着说：“兵营并不大，不过七八个大帐。奇怪的是，里面没有啥动响，外面也没有一个卫士巡哨，我索性去看个究竟。”

石骆儿道：“石台上的那些会不会是真死过去的那些兵士？”

“不是的，那些死人不是兵士，虽说看不真切，但是总能看出来，应该是外来之人，有几个看着似乎是萨米尔人。”

石骆儿点点头，“说的也是，把死人了码放得那么整齐，多半是他们要恐吓他人。不过有一点不明白，似他们这般昏睡，就不怕有人偷袭，杀了他们。”

“相公说的是，我当时也这么想，就他们那模样，不劳相公动手，我一个人就可以通通把他们解决了，可惜……”

“可惜夫人心软，不忍下手。”石骆儿微笑道。

石骆儿觉得那些昏睡的士兵还能醒过来换岗，算不得老娘嘴里的僵尸，因此心情放松许多。

“也许是吧。”公良嘉措不敢肯定，总觉得那儿不对，似乎不是心软不心软的事，而是当时根本没了杀心。

说话间，窗外开始发白，快天亮了。

折腾一宿，二人倦意上来，胡乱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石骆儿、公良嘉措和高车普都在补觉，唯有瓦小子已经起来，正在给三人的逍遥马喂草料。

露奴儿昨儿睡得早，今儿起的也早，见了瓦小子就骂他道：“死人，昨儿怎么没见你的影儿，死哪儿去了？是不是玲妖儿把你勾去了？”

玲妖儿是露奴儿对玲奴儿的蔑称，本来二人关系尚可，自打瓦小子来了之后，二人时不时的开始相互挤兑，说话尖酸刻薄起来。

瓦小子献笑道：“露姐姐说笑，小的那有这福分，昨儿不是来了几位客人吗！小的伺候谷姐姐和客人去了。”

“哦？！来客人了？怪不得昨晚有些动静，我还以为哪位军爷来偷食了，谷丫头倒真会抓人。”露奴儿有些懊悔，就偷懒了一下，错过了机会，接军爷们的活，给不了几个钱，真要是来了正经客人，说不得有个好买卖。

说话间，高车普从房间里伸着懒腰出来，吆喝道：“呃--喂马的，给我弄点吃的来。”说罢，扔了一个小钱给瓦小子。

露奴儿一见高车普伟岸身躯，一副肆无忌惮的神色，顿时眼睛便直了，肠子都悔青了，但凡昨晚出来一下，哪里轮得到谷奴儿什么事。

高车普眼光也暼见了露奴儿，觉得这位有些姿色，不过昨晚一折腾，眼下没兴头，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露奴儿，又伸伸懒腰回房接着睡去了，弄得露奴儿恨不得跟了他去。

既然客人有吩咐，瓦小子虽是打杂的伙计，也得听从。不用多说，瓦小子对高车普喜欢吃什么很清楚，于是来找厨房的伙计，一起到老掌柜那儿，顺便把小钱给了那老掌柜。

老掌柜掂了掂小钱，份量足够，知道瓦小子没弄私，便吩咐厨房伙计去忙活。

厨房伙计领命而去，瓦小子却没有走，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厨房伙计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昨晚，三位客官都去兵营，能活着回来……“老掌柜说了话，却欲言又止。

瓦小子听了老掌柜的话，脸上竟然没有任何异样，而是十分冷静道：“去是都去了，不过只有一个进到了兵营，而且活着出来了。“

“所以你们就没有跟进去。“老掌柜言语中透着几分落寞，也许他在想，要是客人回不来了，那客人带来的货物和马匹自然就是客栈的了。

瓦小子并不在意老掌柜怎么想，冷然道：“早晚的事，昨晚不过是意外，万年神通广大，他的法子无人能破解。“

“那就好，那就好。“老掌柜附和了几句。

或许是客栈里的人都不起早的缘故，厨房伙计做早点也慢腾腾的，直到日头老高了，才把高车普的早饭弄好，让跑堂伙计送了来。

高车普看了一眼，拿起一个黑馍，咬了一口，吩咐道：“去，把这些送到东边屋子里去。”

跑堂伙计有些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按照吩咐送到石骆儿和公良嘉措的房间。

跑堂伙计敲门的时候，公良嘉措先醒了，披上皮袄子，去开门。这时石骆儿也醒了，心里连说惭愧，慌忙把公良嘉措扶回来。

公良嘉措嘟囔道：“我又不是纸糊的。”

石骆儿拉她到床头坐下，说道：“谁说你是纸糊的！”又俯下身来耳语道：“大小姐好生坐着，端茶送饭，伺候大小姐那是我这个奴儿的活。”说的公良嘉措满脸红云飞起，满心欢喜。

石骆儿还是担心僵尸之类的咒语，只想着说着好话，哄她开心。

跑堂伙计进来，把早点放在了桌子上。石骆儿看早点挺丰富，想不到这地方看着贫瘠，居然还有热气腾腾的羊奶，有些稀奇，就问多少钱。

跑堂伙计已经不再惊讶屋子里这一对男女，照实说是西边屋子里的大爷让送来的，已经付过帐了。

石骆儿“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跑堂伙计走了，石骆儿好歹盛了一碗羊汤，送到公良嘉措嘴边。

公良嘉措气色已经大好，看着诱人的热汤，喝了一口，说道：“老四还算有点良心，没忘了往日对他的好。”

石骆儿听了，忍不住问道：“他得了你什么好？”

“你想知道？”公良嘉措看相公很殷勤，有些自得。

石骆儿一边喂她，一边好奇道：“大小姐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啥，小事一桩。”公良嘉措忽然又有些不想说了，不过看相公很感兴趣的模样，不忍扫他的兴，接着道：“都是陈年旧事了，当时，老四欠了人家的风流债，他倒好，啪啪屁股跑了，人家竟然追到南坡，弄得他在兄弟们面前失了面子，最后我替他摆平了。”

石骆儿“嘿嘿”一笑，心想高车普这厮干这事不稀奇，浑家连这事也替他管，不由得揶揄道：“高车大哥还挺有能耐的。”完了又问：“你是怎么替他摆平的？”

“你猜猜看。”公良嘉措一脸的得瑟。

“这怎么猜，难不成你把那女的杀了？或者南坡的人吓着人家了？”石骆儿读不了公良嘉措的心想，只好胡猜。

“杀一个弱妇人算什么！”公良嘉措有些不满石骆儿会这么想自个儿，推开送到嘴边的羊奶，继续道：“不过那妇人看着柔弱，心大的很，别说南坡的喽啰吓不到她，就是端木家的传说也奈何不了她。”

“她也在端木家呆过？”石骆儿听了，联想起昨夜兵营里的情形，心头一紧。

“她当然呆过。”没等公良嘉措回话，门外传来一个沉闷声音，“不仅如此，你浑家还娶了她。”

随着声音，高车普老实不客气的推门进来，朗声道：“好心没好报，刚给你们送来了早点，就在背后编排咱。”

石骆儿听了一头雾水，没明白公良浑家还有这癖好。

公良嘉措正要和相公好好说话，没成想高车普来打岔，没好气道：“谁稀罕，相公，把这羊臊味儿的东西泼了出去。”

高车普笑道：“别，这地方就这东西精贵些，把我扔出去可以，可别糟蹋好东西。”

公良嘉措懒得理他。

高车普贼眼一转道：“石头儿，要不要我给你说说怎么回事？”

石骆儿还没有说话，公良嘉措就生气道：“说什么说！滚一边去”

高车普顺手又拿起一个馍，塞在嘴里，说道：“我犯贱呢，光想着给你们弄早点，好让二头领早早恢复身体，既然没落好，这馍还是放我嘴里的好。”

高车普嘴里吃一个还不算，又拿起一个放手里。

公良嘉措看他这样，皱眉道：“饿死鬼啊，早这样，拿这些来做什么好人，统统拿回去了事。”

高车普讪讪道：“不瞒二位头儿，这馍刚才吃了一个，做得不懒，想再让伙计多拿些来，却没有了。”说罢，又压低声音道：“对了，你们猜猜这里都住些啥人？”

公良嘉措和石骆儿看他有些神神秘秘的，有些不解，难道除了妓奴儿还有别人？

公良嘉措懒懒道：“还有啥人？”

“还有啥人？二位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高车普摇头道。

石骆儿见高车普说得郑重其事的，便起身到窗户那儿，踮起脚，往外看去，刚看一眼便怔住了。

公良嘉措见相公如此神情，也很惊异，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向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人头涌动，约摸有二三十个小孩儿，有的领着早点，有的已经领了，蹲在地上吃着，可令人纳罕的是，这么多小孩儿一起吃早点，竟没有弄出半点声响。

“不过那些人就像我刚才似的，活是活着，没了知觉。”公良嘉措也不在乎拿自个儿打比方。

石骆儿有了心理准备，这回没有吃惊失态，心里琢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士兵被人使了什么妖法，可以不吃不喝的昏睡，倒是省去了许多粮草。

“哦——”石骆儿舒口气，是人就好。

“不过……”

“不过什么？”石骆儿又紧张起来。

公良嘉措见相公差点撒手把自个儿扔了，没想到相公也有特别害怕的东西，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些。

“里面真有僵尸？”石骆儿稍微定下心来，心存侥幸。

感念公良嘉措对自个儿的情意，石骆儿宁愿是自个儿见到了那些僵尸，替公良嘉措去死。

“看到了啥？”石骆儿心提了起来。

“里面躺着人。”

“夫人说的是。”石骆儿赞了一句。

公良嘉措听相公叫声“夫人”，高兴起来，精神也恢复了大半，继续道：“我担心相公看了这些心里不痛快，便没有去打开辕门。”

公良嘉措道：“也说不好，只不过看着像僵尸一样，也许是，也许不是。”

“你是说，那些石台上的死人像僵尸一样，被堆放在一起？”

如今浑家公良嘉措又提起此时，石骆儿不由得想起老娘当年的话来，不知何故，心惊肉跳。

幸亏怀里的公良嘉措身子沉，压住了，要是巫马未心这样的，说不得一哆嗦把人家扔地上。

石骆儿猜想，真要是许多尸体这么用心放着，是有点像僵尸。

公良嘉措摇摇头，所有所思道：“不是的，石台上的那些确实是死人，这些个我还是知道的。刚翻过去的时候，虽说吓了一跳，却也没有怎地。”

公良嘉措说到这儿，露出傲色，见到死人就害怕，就不是公良嘉措了。

难怪石骆儿听到“僵尸”二字差点跳起来，因为古话有云：“僵尸现，三日亡。”意思是一个人见到僵尸的话，三天后必死无疑。

以前老娘为了吓唬儿子，不让他到黑森林里去吓折腾，曾经这么说过：“骆小子，到林子里千万不敢走远了，要是遇到僵尸，你死了不要紧，总得让娘亲知道你死了，一定要记住啊，不能走出三天的路来，要不然真就跑不回来见最后一面了。”

老娘说得煞有其事，石骆儿半信半疑，后来胆子大了，心野了，出去个把月也没见到半个“僵尸”影儿，渐渐觉得是老娘诈自个儿，没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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