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宝塔

公良嘉措一看高车普的神情，马上明白这家伙又惹出了风流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出来，不过回过头来，看这妇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心里很不舒服，嘴上也不甘示弱：“你们丟了人，找我们什么晦气?村子外面倒有几棵胡杨，你们自去哪儿找找便是，说不定在那儿自个儿挂尸呢!“

公良嘉措觉得眼前对方只是红口白牙，没有给出证据，所以说话间也就毫不客气。

领头妇人并没被公良嘉措的讥讽激怒，依旧面无表情道：“不用你说，所有地方我们已经找过，都没有发现。人昨儿还在，你们来了，今早便不见踪影，这事必定与你们有关系，我们只管问你们要人。“

高车普用刀架住那妇人的脖子，看那妇人有几分冷艳，不由戏谑道：“这位大姐，我这刀一向灵得很，你问问它，它晓得你的人究竟跑哪儿去了，说不定她和什么人鬼混去了?“

领头妇人瞪着高车普，一声不吭，全然不惧。

高车普见她不怕死，一时不好下手，只好威胁那群女人：“不想让她死的话，你们就让出路来。“

高车普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群女人反而纷纷紧握砍刀，三五一组一步步逼迫过来，全然不顾领头妇人的死活。

高车普见了，气得哇哇大叫，翻转刀背，狠狠一抖，拍晕了领头妇人，在那妇人倒下之前，把刀换作左手，腾出右手来，一把薅过领头妇人的衣领，把那妇人横生生砸向当面冲过来的那组妇人。

高车普卯足了劲，加上被拍晕妇人的身子直不愣的，腾的砸过去，顿时那组女人被砸个中心开花，乱做一团。

石骆儿在马上看得有趣，不禁高声赞道：“好——“

公良嘉措却发现有些不妙。被砸的那组女人固然乱做一团，但是其它几组女人却依旧有条不紊的杀过来。

公良嘉措缓缓拿出虎头刀，一边凝视着那几组女人，一边对石骆儿道：“石头儿，往后退，护住了买卖。“

石骆儿也觉察到了危险，准备拔出朴刀，好歹帮个忙，不过听公良嘉措这么说，犹豫起来。

好男不跟女斗。高车普尚且头疼，自个儿上去，多半也打不退这帮娘们，且看公良浑家有什么高招，娘们对娘们也许可以趟过这浑水。石骆儿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勒住马头，既没后退，也没上前。

这时高车普已经被围住，也是高车普托大，下了马，斗那妇人，这会儿想要上马却是难了，眼见着几十把砍刀递过来，饶是高车普一身功夫，也是胆战心惊，情急之下，高车普大叫道：“二头领，今儿俺要大开杀戒拉啦——“

按公良嘉措在南坡定下的规矩，大伙是不能杀戮妇幼的，尤其当着公良嘉措的面更是不能犯戒。今儿到了生死关头，高车普顾不得了。

公良嘉措只当没听见高车普的叫喊，凝神看着女人们走的队形。只见她们在高车普的嘶吼玩命扑杀之际，进进退退，当一组队列被逼退，总有另一组上前攻击。每组都有分工，有的攻上，有的攻下，看似每个人的招式如泼妇打架，但是组合起来，让人应接不暇。

可惜，红棱枪不在身边，否则在马上一路杀过去，不管它队形如何变化，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忽然间，公良嘉措心念闪动，回头向石骆儿低声吼道：“鞭子!“

石骆儿愣了一下，心想，浑家糊涂了，马鞭不在你手中拿着呢吗?!迟疑着想把自个儿手里的马鞭递给公良嘉措，好在没有笨到家，马上醒悟，赶紧把盘在腰间的捆奴索取了下来，扔给公良嘉措。

公良嘉措长鞭在手，一个呼啸，鞭身犹如一条枭龙，杀气笼罩四方。

女人们都在攻击高车普，并未攻击公良嘉措，待公良嘉措抖擞长鞭时，有几组退出围攻高车普，转而扑向公良嘉措，毫无惧色。

公良嘉措怒气顿生，催动座驾，舞动长鞭上去破敌。

石骆儿看着公良嘉措完全恢复了往日的豪气，十分高兴。

只见公良嘉措猛的横扫一鞭，掠向当前一组女人，鞭头过去，女人们的脸上火辣辣的印出血痕，吃疼间，公良嘉措反抽的一鞭又到了。这一鞭更狠，劲道十足，扫向女人们的手把，直打得女人们的砍刀纷纷落地。

偏生高车普那儿压力减轻了，腾出空来，瞅见公良嘉措气势如虹，又神气起来，得意叫道：“二头领，好!“

不想就这么得瑟一下，一个大意被一个女人用砍刀在腿上划出一个口子，弄得鲜血直流。总算高车普躲得快，并无大碍。

高车普惊怒之下，学着公良嘉措的法子，一招‘横打八荒‘，也打落那女子的砍刀，顺势要砍断折那女人的腿。

这时另一个女人不顾死活地砍向高车普面门，高车普只得防守，心里直骂这帮娘们真是难缠。

这边公良嘉措一招得手，信心大增，马儿没了砍刀的威胁也撒欢了蹄子往前冲。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公良嘉措完全控制了场面，把几组女人打得满地翻滚，乱做一团，高车普也被解了围。

公良嘉措回头见石骆儿在那儿傻不愣登的看热闹，高声喝到：“还不快走!“

石骆儿如梦初醒，赶紧催动马匹冲过去。

高车普也翻身上马，三人一起冲了过去，出了村口。

正当三人庆幸没有被这帮无聊的女人纠缠不清，就听得耳旁传来低沉粗哑的一个声音道：“起——“

高车普在最前面听得分明，暗叫一声‘不好’，马前陡然出现一道绊马索，高车普的马顿时跪下翻飞。

高车普也是了得，一个鹞子翻身，愣生生地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偏偏石骆儿反应慢，加上牵着驼货的马，跟着高车普翻倒的马，不仅二匹马儿也被掀翻了，自个儿也摔个狗啃地。

高车普落下来时，差点踩到石骆儿的脑瓜。

在后面断后的公良嘉措好些，使出牛劲，将将把马儿勒住了。

公良嘉措见石骆儿摔得七荤八素的，生怕他有个好歹，慌忙跳下马来去扶他。

高车普今儿倒了血霉，气急败坏道：“二头领，你且护着石头儿，待今儿俺去要了那混蛋的人头。“说罢，抖动朴刀，扑向道路右边发声之处。

道路右边是一株硕大的胡杨树，藏在胡杨树后面绊马的瞧见高车普杀了过来，便探出身来，原来是个丑脸姑娘。

丑脸姑娘见高车普杀气腾腾，有些害怕，慌忙从树后闪开，想要逃离。

高车普大步流星冲过去，不管对方是个女子，兜头便砍。

那丑脸姑娘听到脑后刀风，吓得瘫成泥，倒在地上，浑身发抖，生怕丢了性命。

想是这丑脸姑娘只有蛮力，拉得动绊马索，却不敢与人争斗。

高车普见着丑脸姑娘倒地，一副害怕得要紧的模样，顿时失了兴致，拿刀掠过她的头皮，削落几缕头发，接着转过刀背，斩在她的一条腿上。

丑脸姑娘的腿上吃疼，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高车普没想到她这么脓包，没了脾气骂她道：“你这该死的丑八怪，敢来害俺的马，俺还没剁了你，你嚎个啥!“

高车普本想再报复她一下，在她脸上划上几道，只是见这姑娘这张脸实在丑陋，再怎么划，也是丑不到那儿去了，只得悻悻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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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这么一耽搁，村里那群女人已经追了上来，公良嘉措把石骆儿挡在身后，拿着虎头刀对着这些纠缠不清的女人，很是头大。

高车普在胡杨树那儿冲着女人们叫嚣道：“你们不就是要找那个死女人吗？冲俺来!那死女人已经被我杀了，埋在村外死球了，杀人偿命，你们只管来寻俺晦气。“

高车普原想把女人们引过去，好让公良嘉措故技重施，谁知女人们听高车普说索要的女人死了，反而都安静下来。

被高车普拍晕的那个领头妇人这时已经清醒，看着高车普道：“你真杀了兰什长?“

“什么兰什长?“高车普放肆地笑道，“喔——她倒让俺叫她兰姑娘呢!你说的这个什么兰什长，大概就是她，真是个好人儿呢，跟俺好了一场，完了倒叫俺劫了俺东家的货物，和她一块儿远走高飞。可惜啊，俺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只好委屈了她!“

高车普真真假假的说一通。

那领头妇人道：“你当真把她杀了?“

高车普坦然道：“可不是！俺让她在村外自个儿呆上一阵，说不得等俺将来厌倦了外面的日子，再来与她相会。“

高车普说再来相会，其实是调侃，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等他死了，在地下与这个兰什长相会。

公良嘉措听高车普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八成人是高车普弄死的，也不甘示弱道：“人是我们杀的，我们认，你们要怎样?划出道来。“

领头妇人道：“既然你们认了，害死了我们的人，一命抵一命。“

高车普不屑道：“我抵就是，你们用刀来砍，还是用绳子来勒……“

领头妇人冷冷道：“你的贱命抵不上。“

高车普哈哈笑道：“石头儿，你听见没有，人家嫌弃俺，你把命抵给他们得了。“

高车普一脸的坏笑，话里话外不怀好意。

石骆儿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没清醒过来，傻呵呵地听高车普胡言乱语。

公良嘉措看这货死猪不怕开水烫，满口屁话，恨不得削了他的狗头，扔给对方了事。

末了，领头妇人又摇头道：“他的命也不值。“

“啊——“高车普看向公良嘉措，吃惊道，“莫非……“

公良嘉措瞪了高车普一眼，高车普赶忙闭嘴。

公良嘉措看着领头妇人，傲然道：“说吧，怎么抵?“

领头妇人盯着公良嘉措看了片刻，肃然道：“既然兰什长死了，你顶她的位置，留在这儿。“

没等公良嘉措开口，石骆儿这会儿脑子半醒不醒的，脱口说道：“这可不成。“

公良嘉措听这领头妇人的话也是心里一乐，笑道：“是啊，我家相公说不答应呢。“

“他是你相公?“领头妇人迟疑道。

“错不了，他是她相公，她是他婆娘。“高车普见没了自个儿的事，不由得幸灾乐祸。

领头妇人并不理睬高车普，而是很平静的来了这么一句：“你把他杀了也行，休了也行，总之你留下，他不能留。“

领头妇人口中的‘你’自然是指公良嘉措，这个‘他’当然是灰头土脸的石骆儿。

石骆儿听这妇人这么一说，打个激灵，完全醒了，心想，这恶妇够狠，是要让公良浑家谋杀亲夫呢。

高车普和石骆儿都以为公良嘉措必定会段断然回绝。

哪曾想公良嘉措竟然同意了，她竟然还提议道：“杀了他，便宜他了，不如咱贬他为奴，伺候那些牲口。“

石骆儿心里苦笑，公良浑家真不给面子，给自家相公个啥身份不好，又要弄个奴儿，真是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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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骆儿不知道浑家搞什么名堂，不过既然浑家让他当奴儿，当就当吧，又不是没当过。

领头妇人似信非信，不过又向高车普道：“这位兄弟，既然这位妹子愿意留下，你便自行离去就是。“

高车普愣了一下，看向公良嘉措，征询公良嘉措的意思。

公良嘉措道：“老四，你且去就是，前面说不定有个什么合适的地方，也可以做个交易，整些钱财，不枉你跟我们出来一趟。“

公良嘉措说的是黑话，意思是让高车普在前面找个地方等着，等自个儿在这边料理了这帮人，再去汇合。

高车普爽快道：“得咧，那俺就谢过二位了，这些货那就归了俺。“

说罢高车普跳上已经挣扎起来的马儿，又牵过那匹石骆儿的驼货马儿，拍马要走。

不料领头妇人道：“这两匹马儿也一并带走。“

看来领头妇人聪明得很，是要断了公良嘉措的念想，没了马，这村子周围上百里没有人烟，谅公良嘉措怕也跑不了。

公良嘉措冲高车普点了点头，高车普也不说话，跳下马，把石骆儿和公良嘉措的二匹马的马绳都拴在驼货的马背上，然后再跳上马，晃晃悠悠的，居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石骆儿反正已经被浑家贬为奴儿了，一声不吭，只等着看公良嘉措折腾个啥。

领头妇人等高车普和他的马儿离得远了，才说道：“请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公良嘉措照实说了。

领头妇人道：“原来是公良姑娘，刚才你的身手不凡呢，既然公良姑娘愿意替代兰什长，以后我们便唤你作公良什长。“

公良嘉措满口答应。

石骆儿听得新鲜，啥什长不什长的，这些娘们当自个儿真在兵营呐!

经领头妇人交代一番，石骆儿在旁边才听明白，原来这些妇人是村练，有那么三个小组，每个组十来个人，领头的都是什长，至于这个领头妇人是村练长，总管着三个小组。

昨儿丢没了兰什长，并非缺人当什长，而是村练人数缺一不可，要是少了一个，会有极大的祸事，所以缠着公良嘉措，要她留下来。

得空，石骆儿偷偷问公良嘉措道：“公良什长，跟她们纠缠个啥，刚才我们直接走人就是，留这儿做什么?“

公良嘉措不动声色道：“你看村练长的腰间有个什么?“

“有什么?“石骆儿嘟囔着向村练长的腰间看去，一看之下，顿时心惊胆战，那儿分明挂着一个小小的石塔，竟然和在黑松城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石骆儿和公良嘉措见高车普对付那妇人游刃有余，也就放下心来。

高车普的功夫毕竟了得，瞅个破绽，臂力暗劲横生，朴刀劈过时，妇人的砍刀已然落地。

高车普一个愣神，被她冲到跟前，差点被她砍到马头，好在总算反应过来，勒过马头，挥刀抵了过去。

石骆儿和公良嘉措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丝毫没有犹豫。

当着石骆儿和公良嘉措的面，在一个妇人手里失了面子，高车普顿时恼怒起来，飞身下马，舞动朴刀，使出浑身解数，只杀得妇人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高车普觉得这些娘们甚是滑稽，要不是公良嘉措在，高车普真打算上前和她们打成一团。

高车普昨晚一通折腾，这中间还特意侧耳听个动静，他耳朵好使，愣是没有听到其他人家有什么声响，以为这村子的里其他人都死光了呢。

因为折腾大半宿连个囫囵觉都没迷糊上，高车普看着这群女人没好气道：“你们是要打劫么?“

“岂有此理!“一听对方没有证据，只是臆测，高车普顿时神气起来，拔出朴刀，胡乱招呼几下，且又举了起来，指着刀口撒泼道：“问我们要人，却是没有，问它要去!“

高车普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怎料那领头妇人二话不说，挺刀扑上前就砍。

公良嘉措心里嘀咕：劫了她们的人?她们都是女人，那么被劫的也应该是个女人，昨儿石骆儿一直和自个儿在一块儿，不会干这事，难道是老四?想到这儿，公良嘉措扭头看向高车普。

高车普心虚，不敢正视公良嘉措。

这时女人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约莫是个领头的，冷冷道：“只怕是你们劫了我们的人，把人交出来吧。“

高车普听了，心中叫苦：糟了，莫非挖坑埋人的事让她们觉察了?

石骆儿这么想，公良嘉措和高车普更是这么想。

昨儿打尖时，瞧着这村子十分萧条，公良嘉措从房东老夫妇二人言语中得知，这村子很不景气，这会儿忽然冒出这许多女人来，真令人惊诧。

要是往常，杀人也就杀了，高车普自然承认，大不了再干上一架，可昨晚这那事干得总是不地道，所以不敢正面回答，而是嘟囔道：“劫什么人，你们一群娘们，有啥好劫的，快快让路，我们还要赶路呢。“

公良嘉措还不知道高车普那档子事呢，因此拨马上前道：“劫了你们什么人?我们就三个人，都在这儿。“

“劫了什么人，你们自然清楚，请交出来!“领头妇人说的十分坚决。

拦路的是一群女人，约莫有三十来人，年纪都不大，有年轻姑娘，也有中年妇人。

这些女人也是奇怪，虽说看起来都是村妇，却穿着打扮十分整齐，一色的短衣罗衫，手里居然都拿着砍刀。

石骆儿纳了闷，莫非石塔邦要靠这些女子打仗不可?可惜，依着石骆儿的眼光也能看出，这些女人多半是没有什么武功的，那砍刀像是临时锻造出来，多半是拿来吓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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