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第二层 虫3
光着脚走到枝繁叶茂的阳台,外面是霏霏的淫雨,再过两个月琼花就要开了。忽然脚底板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有条近7寸的大蜈蚣,血肉模糊地钉在地上——居然踩死了一只蜈蚣?因为家里养花,有时也会钻出蜈蚣八脚之类的,但从没见过这么大个头的,估计修炼成蜈蚣精了吧。
听说蜈蚣被踩死后是要报仇的,会不会变成可怕的东西找她算帐呢?小蝶用纸巾擦了擦脚底板,蹲下来叹声哀悼:“蜈蚣啊蜈蚣,你别恨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了。”
说罢,她将蜈蚣尸体埋进了花盆。
又一个帖子是——
紧急呼叫孟冰雨,请你尽快回到学校!
类似的帖子有好几个,大致都是说孟冰雨失踪了。同学们最近一次看到她,是在2005年6月10日,之前几天她的神情就不对,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有人说她的失踪和车祸有关,是何娜的灵魂把她带走了,也有人干脆举出电影《死神来了》,说孟冰雨早就该在车祸里死了,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也躲不过最终的厄运。
那些帖子越说越玄,直到今年寒假,依然有人提起孟冰雨的失踪。BBS翻到第一页,还是没有孟冰雨的消息,小蝶索性下线关掉了电脑。
写字台上,静静地躺着孟冰雨的笔记本,真是“主人不知何处去,此地空余笔记本”。
尚小蝶翻到簿子当中,用标尺画出来的格子图形,从黄泉一路到黄泉九路。
下面一页又是英语课的笔记,整页都爬满了英文字母,但翻过去又变成了中文——
我一定要找到“蝴蝶公墓”!
但这绝非易事,撞车事件附近地形复杂,有工厂和居民区,也有建筑工地和无人的荒野。要找到谁也没见过的“蝴蝶公墓”,无异于大海捞针。
于是,我上网在各种搜索引擎里寻找,发现一个叫“蝴蝶公墓”的网站。不知道是谁创建了这个网站,网页设计得非常奇怪,但看起来并没有日常维护。这个网站最吸引我的是一张“蝴蝶公墓地图”,上面弯弯曲曲画了很多东西,实在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难道这就是发现“蝴蝶公墓”的钥匙?
这页到此为止。尚小蝶看着“地图”两个字,想起前两天搜到的那个神秘网站,和孟冰雨说的“蝴蝶公墓”网站就是同一个吧,或许真的埋藏着破译“蝴蝶公墓”的密码?
对!白露也是因为这幅地图——她知道姐姐白霜寻找过“蝴蝶公墓”,想必也早就在网上搜索过“蝴蝶公墓”,并发现了这个网站,也看到了这幅神秘的地图。
为何别人都破译不了,惟独白露却可以找到“蝴蝶公墓”呢?或许除了这幅地图之外,还必须有其它的辅助手段,才能够破译“蝴蝶公墓”的密码?
小蝶继续看下一页,却变成了胡乱的涂鸦,整页纸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坟墓,翻过来才是孟冰雨的文字——
老天,今天我才知道,那晚上车的白衣女子“鬼美人”竟然也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她叫白霜——果然就如她那晚的装束,一身白袍活像女鬼。
我的表姐也在S大读中文系硕士,是她告诉了我白霜的情况。白霜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一年四季都穿白衣,常常半夜里在校园游荡,被学生误认作女鬼——大概我们学校很多闹鬼传闻都因此而来的吧。在白霜失踪前一晚,她突然神经质地说要去“幽灵小溪”埋葬诗稿!子夜0点,白霜带着一把小铁铲出去了,第二天早上回来后神情很奇特,好像要去完成一件特别的任务。第二天,白霜就穿着一身白衣离开了校园,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白霜葬花?在“幽灵小溪”?
今晚,我要去那里。
后面空白了6、7页,小蝶还以为笔记到此为止了,再往后才翻到了文字——
昨晚,我去了“幽灵小溪”。
在那夹竹桃盛开的河岸边,有个地方草长得很低,底下的泥土也很松。于是我用铁铲挖了开来,果然发现了一个东西——铅笔盒。
我打开铅笔盒一看,里面居然藏着一张诗稿,诗的题目是《蝴蝶公墓》!
这是打开“蝴蝶公墓”的钥匙吗?
尚小蝶突然合上笔记本,仿佛也闻到了那股泥土味从“幽灵小溪”边喷涌而出,钻进她的鼻孔和气管,充斥于全身每一道毛细血管……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双双的声音:“小蝶啊,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也听说‘蝴蝶公墓’了!”
听到双双嘴里说出的这四个字,尚小蝶心底又是一惊。
双双继续说:“昨晚,我们音乐社团聚餐,几个学姐聊到了‘蝴蝶公墓’,她们神秘地说,凡进入‘蝴蝶公墓’的人,只要在里面许下一个愿望,就一定会得到实现——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命的代价?”
陆双双的语气异常肯定:“没错!三年前,我们学校有个校花,一心想要成为电影明星。知道‘蝴蝶公墓’的传说后,立志要找到那里并许下心愿,后来,据说她真的发现了‘蝴蝶公墓’。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她——死了?”
“不,她很快交上了好运!在街上被电影公司的星探发现,推荐给了一位大导演。”双双说出了那个导演的名字——原来是家喻户晓的大腕级人物,与张艺谋、李安、王家卫同一个级别,“大导演正为最新大片挑选女主角,一眼就相中了我们校花,准备把她捧成又一个‘什么女郎’。几个月后,校花去泰国普吉岛参加拍摄。刚拍到一半,摄制组就碰上了印度洋大海啸,其他人都平安无事,惟独我们的校花不见了。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双双近乎神经质地在电话里大叫了一声,吓得小蝶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尚小蝶不想再听下去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听说还有其它的事例,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对了,你想去‘蝴蝶公墓’吗?”
“我——”她却一时语塞了。
“其实,我倒是挺想去‘蝴蝶公墓’的!第一个愿望是让秋水永远和我在一起;第二个愿望是让我的小蝶永远快乐。”双双嘻嘻笑了一声,“好了,记得明天下午4点,我们在学校大门见哦,拜拜!”
挂断电话,尚小蝶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几分钟过去,手机仍然抓在手里。看了看存储的短信,最近收到的一条,是昨天庄秋水发给她的。
庄秋水——她还记得他胸口的体温。
她颤抖着按下短信回复键,犹豫再三之后,打出了几个汉字——
你认识孟冰雨吗?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这条短信发给庄秋水,然后,小蝶就在房间里坐卧不安了。
现在是上午10点半,不知道人家起床了没有?
忽然短信铃声响了。
打开一看却是条无聊的广告,她马上将其删除打入19层地狱。轻叹了口气,躺回到床上,看着雨点打上窗玻璃……
十几分钟后,短信铃声又响了。
发件人是庄秋水。
尚小蝶心跳立时加快,但却不敢马上打开。先想象一番庄秋水的回答,是YES还是NO?
但愿不要失望,她打开了庄秋水的短信——
我认识她的,问这个干嘛?
看着庄秋水回复的短信,她的心跳更快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抓着手机呆坐了许久,心底好像正在两军交锋。终于,手指的勇气战胜了大脑,她发出了这样一条短信——
我今天能见到你吗?
6月10日晚上19点30分
尚小蝶准备出门了。
她穿了条粉色的裙子,这是衣橱里最好看的衣服,是个有名的淑女装品牌。又精心装扮了自己一番,把所有家当都拿了出来,最后,还特意戴上一对珍珠耳环,那是爸爸从国外旅游带回来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傻瓜头,脸上的粉刺丝毫没有减退,仅有的值得自豪的眼睛,也被厚厚的镜片遮住了神采。她觉得自己这副打扮,更像躺在葬礼上的死人。于是她又恢复了老样子,把裙子换成了工装裤,耳环什么的也都摘了下来。
尽管难过得要哭出来,小蝶还是提前出了门,手里提着庄秋水的伞。爸爸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和女同学一起去逛街。
和庄秋水约在不远处的苏州河边,晚上有很多市民去那休闲。过去不开心的时候,也常常走到河边,看着涨潮的河水从眼皮底下流过,近得伸手就能摸到。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与男生见面,提前20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雨停了,苏州河水静静流淌。她倚着河边的杨柳,看月亮穿破乌云,慢慢爬上柳梢头。
晚上8点整,庄秋水准时来到。他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身短打的运动装,停在尚小蝶跟前。
他跳下车微微一笑:“你也喜欢这里啊?过去我读中学的时候,经常跑到河边来跑步。”
“啊……是啊……”
小蝶害羞地一笑,却忘记了应该说什么话。
庄秋水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孟冰雨的?”
“因为……”她实在不是会说谎的人,只能胡乱编造了一个愚蠢的理由,“她是我在QQ上的好朋友,但一年前突然不联系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她的真名,听说她失踪了。”
“嗯,到现在还渺无音讯。”
“她为什么会失踪?发生了什么事?”
庄秋水锁起了眉头:“你们是很好的网友吗?干嘛这么关心她?”
“是很好的网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该比我更了解她。”
小蝶有些张口结舌:“我们,我们只是在网上打打游戏、聊聊看了什么书、喜欢什么明星之类的。”
“可据我所知,孟冰雨从不使用QQ或MSN的。”
一下子就穿帮了,这个拙劣的谎言让小蝶无地自容。
“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我和孟冰雨都是生物系的,我们的功课都算比较好,常代表班级去找老师什么的,冰雨还偶然帮教授做实验助手。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是我们系最顶尖的高材生,教授非常器重她。”
听到他这段对孟冰雨的夸奖,小蝶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她在课堂上太不起眼了,至今也没一个老师能叫对她的名字。
“也许你已经听说了,去年我们生物系发生过车祸。车上三女一男,何娜与孟冰雨都是我的同学。奇怪的是车上还有一个女生,是我们S大的中文系研究生,但何娜和孟冰雨,都不认识那个女研究生。何娜死得很惨,据说头都挤没了,血肉横飞。那个女研究生送到医院后也死了,开车的男的头部重伤,成了植物人,只有孟冰雨几乎毫发无损。”
“她运气真好。”
“是啊,但自那之后她就心事重重,也许是对车祸记忆的恐惧吧。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神秘兮兮不告诉别人。她经常在上课时发呆,低着头不知在写什么东西,和过去的孟冰雨简直判若两人。”
小蝶试探着问道:“她还说过什么话吗?”
“她说——”庄秋水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她说她要得到‘鬼美人’。”
“鬼美人?”脑中刹那浮现起了那白衣女子,长长的黑发遮着脸庞,宛如画皮美人。小蝶胆子越来越大了,审问似地说,“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好像是在校园里,我看到孟冰雨急匆匆地走过,表情还很兴奋。她的嘴唇一直在动,好像自言自语。我和她打招呼,她也没理睬我。”
月夜下的河边小道,几对情侣互相依偎着经过,小蝶尴尬地向外走了几步。庄秋水追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打听孟冰雨的事?”
“没……没什么……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好吧,不勉强你回答。”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我送你回家吧。”
她的脸立时就红了,摇摇头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吧。对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蝴蝶公墓’吗?”
“很抱歉,”他不耐烦地扭过头,看着苏州河水说,“我不知道!”
小蝶不知该说什么好:“今天麻烦你了……那就,再见吧。”
说罢她已经转身了,忽然又回过头说:“哦,还你的伞!”
她把伞交到庄秋水手中,低下头一路小跑着离开。
月亮,又躲到云朵里去了。
6月10日晚上20点55分
尚小蝶回到家里。
她悄悄躲进房间,只觉得自己刚才真傻,不知道庄秋水是怎么想的?大概在他眼里她就是个丑小鸭,一个不会说话的傻丫头,没人要没人理的像堆垃圾。
“你真傻!真傻!真傻!”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嚷道,然后走到窗帘后面,望着对面三楼黑暗中的窗户。
英格兰与巴拉圭的比赛开始了,虽然开着电视机,却没心思再看贝克汉姆。
小蝶坐到写字台上,孟冰雨的笔记本还摊开着,正好是上午看到的那一页,最后一行字是:这是打开“蝴蝶公墓”的钥匙吗?
后面是生物系的专业课笔记,全是孢子植物之类的东西。翻过去是孟冰雨的话——
我查到野生了!
他是80年代的诗人,野生是笔名,在S大读书时已诗名远播,与舒婷、北岛、顾城等人齐名。代表作《幽灵小溪》曾在中国新诗界风靡一时,写的就是隐藏在S大校园里的那条小河。诗人毕业那年,人们在他笔下的“幽灵小溪”里发现了他——法医鉴定是溺水身亡。从此,“幽灵小溪”也渐渐成了这条小河的别称。
那一年,野生感到灵感枯竭,再也写不出像《幽灵小溪》那样作品。为了获得新的灵感,他居然找到了“蝴蝶公墓”!因此写了一首叫《蝴蝶公墓》的诗,但大家都认为他喝醉了吹牛,也没人看到过野生的《蝴蝶公墓》,诗稿还未发表,他就淹死在小河里了。
《蝴蝶公墓》的诗稿,怎么会被“鬼美人”白霜埋葬呢?
我通过表姐才搞明白——白霜在写一篇关于80年代先锋诗歌的论文,其中有关于野生的章节。白霜对他有浓厚的兴趣,深入研究野生的诗歌和生平。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野生的手稿《蝴蝶公墓》,可证明野生确实去过那个神秘所在。也许野生还留下了其它线索,比如地图之类的。
总之,白霜依靠他留下的东西,幸运地找到了蝴蝶公墓。然后,她把诗稿埋在“幽灵小溪”边。好一个聪明机智的“鬼美人”!
老天保佑,我刚才发现了诗稿的秘密!“蝴蝶公墓”网站的神秘地图也被我破译了。
明天,就是明天——我要根据这些密码的指示,按图索骥前往黄泉路,去寻找我的蝴蝶公墓。
我的蝴蝶公墓。
我的鬼美人。
“我的鬼美人?”
小蝶喃喃地念出了最后这一句。这是什么意思呢?“鬼美人”不是研究生白霜吗?难道还有其他“鬼美人”?天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蝴蝶公墓”网站里的神秘地图,孟冰雨究竟是怎么破译的?和诗稿又是什么关系呢?尚小蝶想着想着,便打开电脑上线了。
根据电脑里储存的历史纪录,她第三次进入了“蝴蝶公墓”网站。又是开头的美女与骷髅的蝴蝶,再是首页的“蝴蝶公墓”四个大字。点击文字里的“地狱与天堂”,进入“蝴蝶公墓地图”。
仔细地看着这幅神秘的地图,尚小蝶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上面的线路实在太古怪了,根本联想不到任何东西。
“蝴蝶公墓”究竟在哪呢?
她先将地图保存到“图片收藏”里,又带着满腹的疑惑,点击了下面的十字架。
网页化作了“黄泉九路”的路牌,如果这张照片不是PS做出来的,那么说明一定有这个路,可为什么孟冰雨在笔记里说没有呢?
接着,她点击“黄泉九路”路牌的图片,屏幕上出现一道古老的大门,左右门板打开进入一个新的网页。
电脑喇叭里响起奇异的旋律,在充满灵气的前奏之后,某个磁性的年轻女声唱了起来。
瞬间,耳朵被轻刺了一下,天籁般的歌声充满了这个夜晚,她的心也一下子变得空灵安静,怔怔地坐在电脑屏幕前,任音响慢慢占据耳膜,又渐渐扩散到全身每一寸肌肤。
就是这个女声,前天凌晨梦到的那个女声,她清晰地记得梦中的声音——
你在地底潜伏
我在人间等候
你吐丝作茧自缚
我望眼欲穿孤独
柔和的歌声带有另一个时代的风味,似乎能融化整个夜晚。梦中的声音化为了现实,抑或是此刻做了一个梦?
随着婉转的歌声继续,她的目光落到了屏幕上,神秘的大门里露出黑暗的甬道,居然像电子游戏里的画面。甬道地上扑着青色的石板,从拱顶上投下白色的月光,宛如古代陵墓的地宫般悠长。
这首歌持续了大约4分钟,尚小蝶仔细地倾听着每一个歌词。她发现歌者的发声并不标准,又不是那种港台腔的感觉,而是一种更遥远的异域风情。难以言述,又充满震撼力,随着甬道的画面不断向前,仿佛自己正走在地底,前往无边无际的地宫深处……
音乐终于结束,甬道也自然地走到了尽头,屏幕上出现了一道紧闭的大门。
大门上写着一行字——
既是地狱,又是天堂。人人都想进入,但人人都不敢进入。
这句话就像哲学课的作业。
她重新找到鼠标,点开这道地下大门。
就在大门开启的刹那,电脑屏幕突然一片漆黑,小蝶还以为走进了更深的地洞,却发现电脑已经完全没有反应。
随即,屏幕又到了WINDOWS启动的画面,原来刚才是突然死机重启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死机的呢?焦急地等待了两分钟,电脑又进入了桌面状态,幸好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重新上线要进入“蝴蝶公墓”网站,但首页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又重新试了试其它网站,都能很顺利地打开,网络传输也完全没有问题。难道是对方服务器突然出事了?小蝶又使用浏览器的历史记录,试图进入“蝴蝶公墓”网站的其它部分,依然徒劳。这个奇异的网站就像被施了魔咒,挂上了一副牢固的大锁,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尚小蝶终于放弃了,她无奈地关掉电脑,又拿起孟冰雨的笔记本。
刚才读到了“我的鬼美人”,已经是整个笔记本的后半部分了,后面又空了许多页。她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又看到了血红色的毛笔字——
我从蝴蝶公墓回来了
我找到了鬼美人
谢天谢地
我成功了
6月11日清晨7点55分
尚小蝶的世界仍然是深夜。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她看到了那棵大树,在月光下凄惨地矗立着,脚下是松动而肮脏的泥土。她看了看头顶,除了月亮以外,还有一栋高大残破的房子。奇怪的是她并非要到房子里去,而是背朝着房子大门,像是刚从那里面出来。
自己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又是如何从这栋大房子里走出来的,尚小蝶完全一无所知。只知道在此时此刻她来到了此地,头顶悬挂着此月,脚下踩踏着此土,眼前呈现着此景——
墓地。
小蝶的眼前是一大片墓地,许多棺材隐隐露出地面,鬼火正在地底闪烁着。
正当她犹豫着要穿过墓地时,身后却隐隐响起了某种歌声,又是那个女子的清唱,声调柔和优美,在暗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是的,她又听清楚了歌词:“你在地底潜伏/我在人间等候/你吐丝作茧自缚/我望眼欲穿孤独……”
幽灵的歌声为她送行?小蝶缓缓踏入坟场,每走一步都在颤抖,每一寸土地下都埋着枯骨。
忽然,身后又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某个东西渐渐靠近了她,冷冷的风从后脖子袭来,又从她的衣领里钻进去,抚遍了她全身。
想要拼命地喊出来,嘴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想要撒开了往前跑,脚下却怎么也动不了。
终于——摸到她身上了。
那是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小蝶的肩头。
她浑身颤栗着回过头来,在见到那张脸之前,整个人却倒在地上。
于是,尚小蝶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又是一个可怕的恶梦。
梦的歌声却是在“蝴蝶公墓”网站里听到的,难道那就是“蝴蝶公墓”吗?
柔和的天光洒遍房间,小蝶的脸侧贴着地板,双手与双脚伸开,看着倾斜的世界。现在的样子适合在恐怖片里扮演死尸。幸好没有着凉,仰头看着墙角,笛子像箭矢扎入视线。
这不是荒村的笛子。
笛子表面涂着暗黄色的漆,并用深棕色丝线缠绕着,在靠近吹孔的那端,刻着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小蝶伸手取下笛子,温柔地抚在手心。竟能闻到芦苇的气味,这是笛膜的原料。这支笛子从小时候就跟着她,是她童年唯一引以为傲的特长。
她将笛孔贴在唇上,气息缓缓送入笛管。笛膜微微地颤动,发出了几个悦耳的声调。她深深吸了口气,幽幽地吹了起来。
音波刹那从笛孔冲出,宛如无数林间小鸟。清晨的笛声有很强的穿透力,一直飞越到南唐的宫殿——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是李后主的词,词牌名《相见欢》,后来被邓丽君翻唱了。初中时偶然听到这支曲子,便喜欢得不得了。记得高中的暑期,每逢傍晚她就会躲到窗帘后面,偷偷吹响这支曲子。
突然房门打开,爸爸走进来大声道:“别吹了!”
小蝶的笛声戛然而止,她躲进墙角低下头来。
爸爸发脾气了:“大清早吹什么破笛子?星期天邻居们都睡得晚,你要把整幢楼都吵醒啊?再敢吹我就把它给扔了!”
“不!”小蝶紧紧护住了笛子,将它牢牢地裹在胸前,“你不可以碰它!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笛子……妈妈留给我的……”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爸爸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眼神里也藏着几分难受。他上来摸摸女儿的头发说:“对不起,宝贝。”
尚小蝶不再说话,只是痴痴地抱着笛子,仿佛抱着妈妈的手。
爸爸伤心地摇摇头,退出了女儿的房间。
她慢慢抬起头来,目光突然变得冰凉。她看着摊在写字台上的本子,孟冰雨笔记的最后一页——
蝴蝶公墓。
没错,它正在召唤着她,通过那神秘的网站,通过天籁般的歌声,通过每夜造访的梦境!
“蝴蝶公墓”不停地呼唤着尚小蝶,她不能抗拒,也无法抗拒。
她用力地喘息了几下,又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图片收藏”里已经有那幅“蝴蝶公墓地图”。此刻,这幅神秘的地图,如迷宫呈现在屏幕上,说不清是哪个年代的,更看不出是哪个地方。
小蝶仔细回想了孟冰雨的笔记,也许只有野生的诗稿,才能帮助她破译这幅地图。
于是,小蝶又拿出了《蝴蝶公墓》旧诗稿,从头到尾仔细地读了一遍:
谁在城市的边缘哭泣
谁走过黄泉路的晨曦
是幽灵在编织地图
魔鬼的棋盘已填满棋子
对啊,整部诗稿的开头四行,已明确了“蝴蝶公墓”的大致方位——“城市的边缘哭泣?”应该是在市郊结合部的位置,也就是孟冰雨他们出车祸的地方;“黄泉路的晨曦”,虽然她不知道有没有“黄泉路”,但视频里确实出现过那个地方,“晨曦”大概就是野生造访的时间吧。
诗稿第三行“是幽灵在编织地图”,再看看电脑屏幕上的“蝴蝶公墓地图”,这分明就不是人画的图,而是出自女妖或幽灵的手笔吧。
第四行“魔鬼的棋盘已填满棋子”——“棋盘”代表什么?目光落到了地图左下角,有片直线纵横交错的方格,看起来正与棋盘一样。里面画满了各种奇异的符号,有鲜花、骷髅、十字、大叉、五角等等,不正像棋盘上的棋子吗?
这种棋盘状的格局,如果放到现代地图上,正是经纬线纵横交错的布局——经纬?
小蝶刹那想到了那个路名:经纬三路!
正是孟冰雨他们发生车祸,“鬼美人”白霜香消玉陨的这条路,难道“蝴蝶公墓地图”上的这个角落,就是野生诗稿中所写的“黄泉路”?
对,撞车视频里“黄泉九路”的路牌,也一定在那个位置附近,也许“经纬三路”就是“黄泉九路”?
她知道最近这十几年来,随着城市范围不断扩大,许多郊区和工业区的路名都有变化,今天的路名大多是后来才命名的,也许“黄泉九路”就是这条路过去的名字,而那个老路牌由于某种疏忽,一直没有被拆掉而留在偏僻的角落,所以孟冰雨后来再也找不到这条路了?
没错,“蝴蝶公墓”就在这条“经纬三路”附近!
尚小蝶又念出了诗稿第五到第八行——
即将沉没的船只
是否看见黑夜中的海岬
波塞冬孤独的灯塔
正在时光的折磨下锈蚀
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一艘迷航的船只靠近海岸,或许它已驶入了危机四伏的暗礁群,稍有不慎就会触礁沉没。此刻唯一能解救它的,就是海岬上的灯塔,为航船照亮正确的方向!
忽然,小蝶感觉自己就像一艘暗礁边的小舟,在狂风暴雨中迷失了方向,随时都可能撞得粉身碎骨。她确实需要一座灯塔,帮助自己找到正确的航线,去发现黑暗迷雾中的“蝴蝶公墓”——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灯塔”不就是航海的坐标吗?既是指引航行方向的坐标,也是指引人们寻找“蝴蝶公墓”的坐标。只要能找到这座“灯塔”,就可以顺藤摸瓜发现“蝴蝶公墓”!
地图上是否有这样的坐标?
她赶紧仔细看着屏幕,“蝴蝶公墓地图”左下角的“棋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里,有一个正好画着灯塔的形状!
对,这里正是发现“蝴蝶公墓”的坐标!
小蝶立刻找出了现在的本市地图,这是爸爸学驾驶时买的最新版,根据地图反面上的路名索引,她很容易找到了“经纬三路”的位置。这里有“经纬一路”直到“经纬九路”的九条路,同样在地图上呈现出棋盘状,正好与“蝴蝶公墓地图”上的这个角落一致。
波塞冬孤独的灯塔
这就是破译“蝴蝶公墓”位置的密码?
6月11日下午14点25分
她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书包里藏着妈妈留给她的笛子,孟冰雨的笔记本,打印出来的“蝴蝶公墓地图”,《蝴蝶公墓》诗稿(她特意抄了一稿在家备份),还有一张最新版的本市地图,一支手电筒,一副帆布手套,一瓶矿泉水,甚至还有一个小指南针——全副武装像去野外探险。
出门前手机充足了电,为防下雨又带了一把小伞。
爸爸问她去哪里,她冷冷地回答:“我回学校去。”
尚小蝶说罢走出了房门,她的目标是——蝴蝶公墓。
中午已查好了路线,她坐上一辆开往西郊的公交车。透过车窗看着阴郁的天空,果然雨点落了下来,眼前的城市变得灰蒙蒙的。她静静地坐在靠窗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坐在一张漂流的木筏上,任洋流将她带向天涯海角。
50分钟后,公车在经纬三路停了下来。尚小蝶几乎已睡着了,听到报站才从座位上弹起来,飞快地跑下车。
这就是经纬三路。她撑起伞眺望四周,远处可以看到几栋高楼,但天际线被雨雾蒙住;马路这边是一个外资企业的工厂,许多集卡进进出出;马路对面一片荒野,刚刚拆除了很多房子,地上满是瓦砾和废墟,一些拾荒者搭起了小窝棚。
尚小蝶拿出打印好的神秘地图,在左下角那棋盘状的方格里,有一个灯塔的标记。又对照着新版的地图,这个位置需要继续往前走两个路口。她又看看指南针的方向,不需要其它交通工具,只要信任自己的双腿就行。中学时体育项目唯一好的就是长跑,所以走路是最不害怕的。
一直往前走了几百米,但始终都未出现“黄泉九路”的路牌,怪不得孟冰雨也没有找到过啊。再仔细看看地图,那座“灯塔”似乎在一条分岔的线上。再仔细看着新版地图,却没有标出这条分岔。
根据野生诗稿的第六行“是否看见黑夜中的海岬”,这句话是否另有所指呢?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旁边有个工厂的大门,里面早已经残破不堪了,只剩下一条杂草丛生的荒路,许多车子把这里当作临时停车场。
大门上挂着一块几乎剥落的牌子——“海角灯泡厂”。
小蝶觉得这个厂名很奇怪,又反复默念了几遍,忽然茅塞顿开了:“海角”就是海岬嘛!而“灯泡”明摆着和“灯塔”是一个意思!
“黑夜中的海岬”+“波塞冬孤独的灯塔”=“海角灯泡厂”!
密码诗与地图还有实地环境完全相匹配,“蝴蝶公墓”的钥匙终于抓在她手上了。
她兴奋地跑进了工厂大门,其实这家工厂早就被拆光了。沿着厂里的路走了数百米,一直走到工厂的后门,才看到那块孤独的路牌。
“黄泉九路”
尚小蝶揉了揉眼睛,这回不再是梦境或幻觉,“黄泉九路”四个字如此真实,像雕塑般矗立在荒草丛中。凄风苦雨正落在它的身上,等待着第N个不速之客的造访。
这也是“蝴蝶公墓”网站里的那个路牌,几乎弯曲变形的铁杆子,牌子上早已锈迹斑斑,风吹雨淋中苟延残喘着。
她念出了野生诗稿的第七、八行——
波塞冬孤独的灯塔
正在时光的折磨下锈蚀
“波塞冬”是古希腊神话里的海神,他的灯塔无疑就是眼前“黄泉九路”的路牌,“正在时光的折磨下锈蚀”不正是锈迹斑斑的路牌写照吗?
小蝶推测这里本来叫“黄泉九路”,后来因为工业区的改造等原因,路面换成了现在的“经纬三路”,而这块路牌由于种种原因,还保留在这个工厂里面,就成了发现“蝴蝶公墓”的灯塔坐标。
一年前的那个雨夜,孟冰雨他们的车子,因迷路而误入了这家工厂大门。可能当时天太黑,司机还以为这是一条马路,当他要从这个后门开出去时,意外地见到了这块路牌。这就是撞车视频里出现“黄泉九路”的原因!
再看《蝴蝶公墓》诗稿紧接着的后面几行——
最后的光芒射破夜空
照亮杰里科第九大道
听女巫在海底*
笔直!笔直!笔直!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小蝶觉得现在就像一个情报员,正在破译一封绝密电报中隐藏的密码。
“最后的光芒”显然是指“灯塔”发出的光,“照亮杰里科第九大道”又是什么意思呢?“杰里科”是今天巴勒斯坦的一个城市,在《圣经》的时代就多有记载,“杰里科大道”正通耶路撒冷,那“第九大道”或许就是“黄泉九路”?
再看“听女巫在海底*”,大概就是某种灵异的指示,“笔直!笔直!笔直!”——这既是“女巫”给我们的暗示,也是“灯塔”光芒照射的方向。
于是,尚小蝶按照这个指示出发了——从“灯塔”也就是“黄泉九路”路牌,走出工厂后门笔直往前,穿过一条空旷寂静的马路,前面又是一条笔直的道路。
笔直!笔直!笔直!
女巫正在向她召唤。
尚小蝶再也无所畏惧,撑着伞径直向前而去。路边不是厂房就是工地,几乎没什么商店,也看不到几个行人。人行道上坑坑挖挖,小心地绕过几个水塘,仿佛走在另一个星球上。
越往前走越荒凉,现在几乎已渺无人烟了。小蝶加快了脚步,必须在天黑前找到目的地。突然,短信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原来是双双发来的短信——
喂,你在哪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下午4点在学校门口见的吗?
6月11日下午16点30分
“这个WOW又跑哪儿去了?”
陆双双放下手机,站在S大的校门口,焦虑地向四周张望。正好看见庄秋水背着大包,撑着伞跑了过来,她赶紧向前挥了挥手。
庄秋水走过来疑惑地问:“你怎么站在这里?等人吗?”
“是啊,说好了4点4和尚小蝶在这汇合的,但等了半个钟头也没见她踪影。”
“你给她打电话了吗?”
“刚发了短信问她。”双双叹了一口气,退到校门里的屋檐底下,“她总是让我不放心,特别是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
庄秋水眉头立即跳了一下,他本想说昨天和小蝶见过面了,但怕引起双双的误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只能试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一定知道的。”
“啊,这个——”双双忽然想起答应过小蝶要保密的,“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这时她的短信铃声响起来了,双双低头一看:“是小蝶回的!”
然后双双念出了小蝶回的短信——
对不起,我在黄泉路
陆双双读完这条短信,两只手都抖了:“黄泉路?天哪!那不就是死了吗?”
“给我看!”庄秋水马上接过她的手机,神情也紧张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蝶死了吗?这是幽灵发来的短信吗?”
庄秋水摇摇头:“不,也许她真的找到了——赶快打电话吧!”
双双点点头,颤抖着拨打了小蝶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久,才听到小蝶有气无力的声音:
“喂……”
尚小蝶又往前翻了一页,看到了这样一则帖子标题——
有谁知道孟冰雨在哪里?
沉痛悼念何娜同学香消玉陨
发帖时间是2005年5月23日,车祸发生后不久。主帖只有标题,后面跟了许多悼念帖。有的帖图送了鲜花,有的写诗哀悼,还有人说这不是普通的车祸,而是一起可怕的灵异事件,因为据说有个女鬼坐上车,导致惨剧发生。
但有个帖子把矛头对准了孟冰雨,质疑她为何只受了轻伤,而车上其他人非死即重伤?有人怀疑是孟冰雨做了手脚,或者她根本就撒谎了,要掩盖某些秘密的阴谋。
“怎么走?”
“跟我走。”
白露(霜)的喉咙肿了起来,里面像卡了什么东西,她艰难地吞咽着,高声朗诵——
和爸爸一起沉默地吃完早餐,小蝶又回到自己房里。
她打开电脑上了S大的网站。内部BBS只有本校学生才可进入。她登入生物系论坛,粗看了一遍帖子标题,主要都是专业课内容,还有些无聊的灌水帖。她把论坛翻到最早的一页,再倒过来一页页往前翻。第七页跳出一个红色醒目的标题——
昨晚怎么睡着的?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想不起来。最近总这样,记忆力越来越差。相信克林斯曼的德国队能拿下哥斯达黎加的吧。
屋里嵌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子清楚地照着自己的胎记,像丑陋的伤疤长在肩膀下。这个烙印从她出生那天就有了,美丽的妈妈为何会留给她这个东西?小时候每次洗澡都会拼命地擦,天真地要把胎记擦掉,直到把皮磨破,才明白这个印记要跟随自己一辈子。
“谁在城市的边缘哭泣?谁走过黄泉路的晨曦?”
尚小蝶猛打方向盘,拐入一个更加荒凉的路口,同样也如咒语般念念有词:“是幽灵在编织地图!魔鬼的棋盘已填满棋子”
路边出现了白露(霜)的脸,然后QQ停了下来,让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小蝶继续踩油门往前开,白露(霜)则怔怔地直视前方。终于,小蝶问道:“你要去哪里?”
白露(霜)回答:“蝴蝶公墓。”
就在嘴里念叨着《蝴蝶公墓》诗句的同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QQ和黑夜的道路都已不存在,白露(霜)也化为了灰烬。
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窗外依然下着绵绵的梅雨,一切都在生锈发霉。
糟糕,错过了半夜里的世界杯开幕式!
6月10日上午8点30分
周六的上午。
她梦到了白露,或者可能是白霜?总之她已分不清这两姐妹了。她们都身着飘飘的白衣,穿梭在黑夜的道路上,看到有车路过就召手拦车。尚小蝶自己开着一辆红色的QQ(可现实中她根本就不会开车),在茫茫的夜路中迷失了方向——L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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