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然而苏云卿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烛台切光忠此时正扶着用来存放材料的架子，整个人瘫软无力，维持着一副失神的表情，眼神空洞而迷乱，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喘.息急促，甚至会不自觉的从紧咬的齿间溢出压抑着的呻.吟，破碎又无助，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太过激烈的事情一样。
苏云卿抽了抽嘴角。
哦，她忘记了，审神者提供的灵力注入刀剑，对于刀剑本身来说几乎是能够带来毒.品般快.感的存在了。
如果说烛台切光忠的承受能力只有这么点的话，苏云卿毫不怀疑，对方完全不能够让她尽兴。
“希望下面会来一个实力稍微强一点的刀吧？”
当下一把刀显露出形态的时候，加州清光忍不住心中一紧，那是——
“……我名字是江雪左文字，因是板部冈江雪的佩刀而得名，……刀，最好还是不要使用。拔刀之前，应该努力不要挥舞刀，要和睦相处，这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吗？”
苏云卿：“……”
这什么破刀！
她真的是被天道所眷顾的人吗？
这运气黑透了好吗！
比起五虎退那样的小孩子，这把刀怎么看也是个成年人的样子了吧？
苏云卿怀抱着最后一点期待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战斗吗？”
“如果……”
“不需要如果，”苏云卿打断了对方：“直接告诉我，杀人这件事情，是或者不是？”
“抱歉，不是。”
下一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苏云卿抬手将这把太刀丢进了刀解池。
直到刀解池返还出一点少的可怜的材料，而之前人形的付丧神也瞬间消失的之后，大家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药研藤四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抖：“大、大将？”
那可是多少审神者哭着求看自己一眼的江雪左文字啊！
尤其是……这种事情还当着宗三左文字的面。
药研藤四郎几乎感受到了那一刻宗三左文字猛地震颤的身体。
可苏云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不能染血的刀，连废铁都不如！”
“我这样难道不正是满足了他的夙愿吗？或者难道有人期待我日后强迫他去杀人这种事情发生吗？”
她傲慢而又霸道的给出了总结：“这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对于刀剑的要求并不高，不擅长战斗的刀剑我也可以接受，但拒绝战斗的刀剑……爱谁要谁要！”
反正她不要！
这话让大家想到了之前她与五虎退的对话，就算是五虎退自己也不由得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如果、如果他当时也说不要战斗的话……
是的，一定被毫不留情的丢去刀解了。
连江雪左文字那样的刀都可以随手丢出去刀解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五虎退这种常见且易得的短刀呢？
可是，如果从某种层面来说，苏云卿的话确实是无法反驳的。
如果说她是心胸狭隘只追求杀戮的话，可她能够容忍不擅长战斗的刀存在，就像是她明显看出五虎退在战斗方面并不强势，却还是会留下他。
而一把拒绝战斗的刀……
这就像是军队中的士卒，叫嚣着我不要打仗一样。
既然不要打，那就离开吧。
可本丸是苏云卿的，江雪左文字不能留下，可不就是刀解么？
甚至作为兄弟的宗三左文字都无法反驳，因为他无法说，日后苏云卿强势的逼迫不喜战斗的江雪左文字不断杀人会比现在直接刀解要好。
他颤抖起来，几乎从苏云卿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那是不同的，却又是相同的。
相同的，让他战栗的可怕，却又忍不住屈服，即使口中并不断说着抱怨的话，却仍然无法离开一步的那个人……
自嘲做笼中鸟，可实际上，那个人将他囚禁于牢笼，但真正放弃飞出去的也正是宗三左文字自己。
他看着苏云卿，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那种恐惧却又忍不住靠近，不甘却又舍不得逃离的感觉，那种从骨髓中涌起的感觉……
苏云卿却懒得去管宗三左文字的感受，对于她来说今天的任务快要完成了，只剩下了最后一把刀。
被各种令人绝望的刀剑折腾到无力的苏云卿对这把刀已经没有其他要求了，别长怨妇脸，也别是个随时可能哭唧唧的小正太，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是那个明明身为刀剑却叫嚣着不要干架的奇怪家伙——只要不是这种令人绝望的画风就可以啊！
苏云卿看了眼一直守在身边的加州清光，如果说昨天还没有明确的感觉到话，现在看来，加州清光在这群奇怪的刀剑当中简直是天使啊！
太令人感动了！
不过当新生的刀剑显露形态之后，苏云卿倒是发现有些熟悉。
啊，好像是可供选择的初始刀中的一把呢。
“我是山姥切国广，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的委讬所打的刀，是山姥切的仿制品，但是，我才不是什么冒牌货，是国广的第一杰作！”
金色头发，身披脏兮兮的被单的青年如此说着，他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
不过，苏云卿倒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虽然身披被单这种爱好奇怪了一点，但是，总算不是什么战斗力严重不足，又或者压根不想战斗的家伙了吧？
遭遇了太多的打击，此时苏云卿已经能够笑对人生了，尤其是山姥切国广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对今天饱受打击的苏云卿的一种安慰，因此她看着山姥切国广的眼神就格外满意。
可这却叫本就敏感的山姥切国广误会了什么：“你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对我仿刀的身份介意吗！”
他原本就是强做镇定的说出这句话，事实上山姥切国广心中相当的紧张。
仿刀什么的……即使口中那么说着，但实际上还是会期待得到主人的喜爱，甚至比其他刀剑更加想要得到认同和关注。
只看身边的刀剑他就知道，如果不是眼前的审神者脸太黑的话，那就一定是新任的审神者了。
脸黑的话，大约会很快对他失去兴趣，山姥切国广本就不是珍贵到难以入手的刀，他大概不会被多看一眼。
但如果……如果是后者的话，他是否能够抱有期待？
最初的刀剑对审神者来说是特殊的，哪怕每一个审神者到了后期多多少少都会有强大而珍贵的刀剑，但他们心中存留的对最初追随的刀剑的情感却是不会改变的。
无论以后有多少山姥切国广，最初的那个都是特别的。
他不是传说中的三日月宗近那样珍贵的刀，山姥切国广在每个本丸都能找到一大堆，因此……因此他期待着，期待着那么一点微小的不同。
只要有那么一点也就足够。
即使以后依旧会被忽略，被遗忘，那也……足够了。
但社交障碍满级的刀即使心中存有这样的想法，却也完全不会表达，他甚至不能够说出任何漂亮的，讨人喜欢的话来，反倒是在冷场和尬聊方面有着显著的天赋。
显然，这种既不珍贵又不会讨喜的刀，很难得到重视和喜爱吧？
山姥切国广低着头，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单遮掩了他的表情，让他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然后下一刻，他被人捏着下巴强制着抬起头来，就连遮掩面孔的被单都被扯下。
“——！！！”
即使仅仅是露出了面孔，但对于山姥切国广来说，这一刻简直像是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众人眼中一般。
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避，想要逃离，可眼前的女子手上用力，强迫他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我不知道什么山姥切什么仿刀，也懒得在乎那些，不过，如果你在意这种身份上的问题，那么现在，有一句话你听好了。”
她的语气强势到不容置疑：“我不会留有重复的刀剑，因此只要你们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那么你们就是这个本丸里的唯一，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当然也会是独一无二山姥切国广。”
她嘴角扬起的弧度与口中说出的话语简直叫刀心跳加速。
“如果你足够有用，你就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那个。”
说完这话，她才松开手，山姥切国广简直像是被人强占了便宜的小姑娘一般飞速跳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被单裹好。
他心中汹涌起的情感不仅仅来自那些漂亮的语言，更是来自审神者看着他的时候的眼神。
那是‘独一无二’的，‘特别’的山姥切国广，她眼中唯一的山姥切国广。
当然，除了不了解情况的山姥切国广，在场的其他刀对苏云卿的话都毫不怀疑。
君不见之前那个被刀解的江雪左文字么？
啊，希望以后这个本丸都不会再有锻出江雪左文字的那天吧，不然的话，可怜的刀还不知道要被刀解多少次呢。
苏云卿才懒得去管这群刀剑付丧神心中的想法，她只是视线一个一个的扫过他们，然后开口：“那么，既然这个本丸已经开始有了初步的人手，我就来说一说以后的规矩。”
“这不是商量，也不是通知，这是不容置疑的宣告。”
“如我所说，不能染血的刀连废铁都不如！”
“我不需要重复的刀剑，以后不管是捡到还是锻出，直接送去刀解。”
“不听话的下属则没有价值，会噬主的刀剑不必要存在，我将告知你们真名，但多余的事情不要做，或者你们大可以试试看，我不在乎死的是谁。”
“武器不需要想法，我的意志就是你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有功则赏，有错即罚，背主即杀！”
“你们可以选择遵从我的规矩，或者碎刀。”
“称呼我为主公，我不想听到其他任何额外的称呼。”
“永远记住，你们只是武器，而我是持有者。”
说完这些话，苏云卿终于把视线挪给了一直只能依靠着药研藤四郎站立的宗三左文字，异色眼瞳的青年人那样颤抖又渴望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看着她。
可苏云卿只是说：“去手入室等我。”
至于说烛台切光忠……
苏云卿皱起眉头：“还腿软吗？”
样貌高大的成年男子此时恨不能把自己塞进什么阴暗的缝隙里来躲避审神者的目光。
好在苏云卿很快放过了他，转而对药研藤四郎说道：“其他事情你和加州清光安排，他比你们先到这里，有不明白的就问他好了。”
说完这话她迈步离开，只是路过加州清光身边的时候对他伸出手，加州清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双手奉上了自己的本体，然后看着打刀被挂在苏云卿的腰间。
美滋滋！
他再一次无法抑制的飘起了樱吹雪的状态。
当然，在一众刀剑眼里巨凶的苏云卿暗地里都快哭了。
这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样奇怪的刀剑啦！靠着这种下属真的可以出阵吗？
这绝壁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顺便……
“我觉得我得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谈谈。”
世界都是我的了，你居然还敢叫我脸黑运气差？！
苏云卿揉了揉额头：“加州清光，把这个丢人的家伙拉走。”
这点程度就不行了，真是没用的家伙！
所以……此时烛台切光忠的表现大约就是被灵力冲击的后遗症吧？
这难道是她所给予的灵力强大又纯粹的锅吗？
实力强怪我咯？
在听到了太阿的名字之后还需要询问的话，这种问题本就没有回答的意义了。
宗三左文字之后出场的是一把太刀。
比起前几位，至少这位仅仅凭借着高大靠谱的成年人外表就让苏云卿松了口气了。
当然，一般情况是不会有这种效果的，但只要审神者实力足够，这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而就在刚才，苏云卿因为担心斩断黄金的时候崩裂刀刃，于是下意识的为手中的太刀灌注了灵力。
这一回的审神者……真的是个土豪啊。
不，这种画风也很不对劲吧！
“我烛台切光忠，是伊达政宗公所使用的刀，对政宗公并没有恶意，我名字的由来啊，是砍人的时候一同砍断了旁边的烛台……再怎么说也是烛台，砍的是听上去更强更酷的东西就好了。”
苏云卿点点头，然后在烛台切光忠反应过来之前他本体的太刀就被苏云卿握于掌中了。
他在询问太阿。
苏云卿却没有回答，她本就不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下一刻，伴随着清晰的金属交接之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滚落在地。
苏云卿将太刀归鞘开口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改名黄金切光忠了，会觉得帅气一点吗？”
大家看着地上那被斩断成两块的金锭默然无语。
听着苏云卿的转述，大家齐齐为这句话倒吸了口气。
毕竟，宗三左文字至少是织田信长的刀吧？也确实曾经被视作那种象征啊。
只能半靠着药研藤四郎站立的宗三左文字，闻言却问道：“那么，那把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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