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

雪崩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外面平静了，除了挡风玻璃和驾驶座的窗户被积雪埋住，其他车窗都还露在外面。原来在我们前方有一条狭窄的深沟，积雪主要是沿着狭沟冲下来的，冲击范围不大，中巴车没有被直接命中，只有零星的雪块落在车顶上。挡风玻璃前的积雪是冲到路面再涌过来的，所以没有多大冲击力。

如果不是狐妖及时发现雪崩，如果不是司机反应快，我们此刻已经被冲下悬崖，埋入不知多深的积雪之下！

安静了足有十秒钟之后，车内的人才回过神来，欢呼跳跃，有的甚至互相拥抱，庆幸捡回了一条命。有许多人表扬和感谢司机，但没人注意到是我发出警告，这样也好，我本来就不想成为目光的焦点。

突如其他来大雾、雪崩、极寒风暴和连续不断的爆胎，就是反应最迟钝的人也发现了事情不正常。本来就已经心惊肉跳的乘客面更加忐忑不安，但司机和几个“领队”还算镇定，司机说：“大家不要怕，这是正常现像，车胎里面是热的，寒流来了气温急速下降，热胀冷缩太快导致的。这样的寒流很快就会过去，我们有备胎，补胎的工具，充气的设备都有，修好就能上路。”

狐妖对我说：“没那么简单，这不是自然变化，我能感应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我凝神感应，我的灵识没有狐妖那么灵敏，没发现她说的“东西”，只感觉无边的死寂与黑暗，我们就像是风爆中的孤灯，是这个世界唯一有活力的东西。平时她所思所想，只要肯让我知道的，我都能切身体会，但此刻她所说的感应我却很模糊。

“这种感觉是不清晰的，难以捉摸的。就像普通人走到闹鬼的地方，会感到阴冷和不舒服，却又很难描述，我现在就是那种感觉，总之很不对劲。我出去侦察一下？”

“不，还是静观其变。”我阻止了她，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不放心她走远。

之前车内是有暖风空调的，虽然一路上还是觉得冷，但在人体可承受范围。刚才遇到雪崩车子息火了，车厢内的温度急速下降，这时已是彻骨奇寒，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就像是浸了冰水一样冷和硬。司机在试着点火，但发动机一直没能启动。他想要下车去检查，结果发现前后门和所有窗户都被冻住了，根本打不开。

乘客们开始慌乱，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取暖的问题，我们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我比他们更加担忧，如果这一切都是某种东西或某种力量造成的，还会出现更恶劣的情况，比如我们上方再次发生雪崩。

狐妖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不顾我的阻拦，离开了车厢搜索附近，但没有走远。

司机以对讲机叫了一会儿，完全没有应答，拿出卫星电话来拨了好几次也没有打通。很多人拿出手机来看，都是没有一点信号，这进一步加剧了恐慌。我看到阿力木也很不安，只是强作镇定。

“我们不能被困在这里，打破窗户出去！”有人大叫。

“谁都不许离开，外面起码零下五六十度，出去绝对会被冻死！”司机大声说，“窗户要是打破，所有人都会被冻死！”

“在这里也会被冻死！”另一个人有点歇斯底地的吼叫。

“到了预定时间我们没有到达工地，就会有人来救援！”司机非常肯定地说，“这里离工地只有一两个小时车程，我们有酒精炉子，有氧气瓶，还可以用蓄电池供暖一段时间，只要听我安排，不要乱动，就能等到救援！为了省电，我要关灯了，大家都安静，不要紧张不要乱动。”

司机的话让众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们开始从自己行李中寻找可以取暖和增加身体热量的东西。眼前一暗，车内的灯熄灭了。车内比车外温暖，水蒸气凝结在玻璃内侧，早已结成了一层冰，加上外面天昏地暗，只能看到一点儿朦胧苍白的亮光。我有很不好的感觉，整个车厢就像是一个冰冻的巨大棺材。

车厢只能挡得住大风，却挡不住低温，许多人在叫受不了了，我也感觉身体麻木，好像连心脏都结冰了。司机不得不拿出酒精炉来点着，那是户外露营煮菜用的小炉子，平时三五个人围着取暖还有一点效果，在这种极度奇寒之下，对于整个车厢来说与一个打火机差不了多少。

我没有挤过去抢占取暖位置，因为这时我身上带着的玄武甲开始主动发热，纯阳之气进入我身体，立即全身暖和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我感应到了狐妖的呼唤，并且“看”到她看到的画面。在黑暗混沌的天空高处，有一个巨大的飞鸟状暗影。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时拍动翅膀飞高，有时展翅不动盘旋滑翔。当它从山顶附近掠过时，我才发现它的体形之大令山峰也显得渺小。

“那是什么？”我非常惊讶地问，恐怕只有传说中的鲲鹏才有这么大。

“不知道，但我能肯定雪崩和冰风暴是它弄出来的……甚至有可能它是冲着我们来的！”

狐妖所说的“我们”是指我和她，不是整车人。这让我感到震惊和担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就有了神秘的怪物来袭击我？

“呯！”

一声巨响，车身震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我们的车也爆胎了！就在我们面面相觑时，后面又是“呯”的一声巨响，有一辆货车的车胎也爆了。

中巴车司机问：“前面完全堵住了，你们说怎么办？原地待援还是调头？”

“……看不清楚……检查……”

对讲机受到了某种干扰，声音听不清。此时外面已经不再是雾，而是夹着密集冰屑的大风，车厢玻璃和铁皮被打得呯呯震天响，凄厉的风啸声有如鬼哭神号。能见度更低了，加上玻璃上结了冰，肉眼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不对，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附近都没有云雾，这雾气来得古怪，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有些不以为然，就是一片云雾罢了，这里可是离地平线四五千米高的地方，伸手抓到一片云很正常。心里才转过这个念头，外面已经更加昏暗，夜色降临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可能有暴风雪。”一个带队的人说。

司机用对讲机询问后面的情况，六辆货车都只被少量浮雪波及，没什么损伤，但最后一辆货车爆胎了，这是刚才不能继续后退的原因。

“外面温度很低……不要下车……”对讲机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干扰杂音很大。

司机们反应神速，配合默契，可以说是达到了完美的程度。但也只来得及倒退十几米远，我们前方白色洪流已倾泄而下，如山崩似海啸，天地俱颤。这时我们的车撞上了后面的车，不知道什么原因，后面的车不再后退了。

这个时候弃车逃走已经来不及，只能听天由命。车顶呯呯震响，眨眼之间车头前方的路没有了，变成了白色的世界。车子没有被掀倒，也没有被冲走，但外面惊天动地的声响已经把所有人吓呆了，此时此刻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车队的前进速度明显放慢，开了车灯，但并没有停下，看样子老司机们对这种天气已经司空见惯。

突然狐妖惊叫：“不好，山顶积雪塌下来了！”

狐妖突然对我说：“这雾来得有些古怪啊！”

我急忙睁眼往外看，窗外灰蒙蒙一片，像是浓雾，但与南方常见的晨雾不同，雾气似乎在快速移动，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驰。我在心里说：“就是一团云雾吧？高山顶上常有这种雾气。”

我脑海中浮现她看到的画面，山峰高处积雪涌动，向一处山谷汇集，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我们正好就在山谷下方！

“快停车，快后退，雪崩了！”我大吼一声，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这时已经可以听到轰隆声，司机应该也听到了，立即刹车，连续按喇叭，同时换挡倒退，没有任何迟疑。客车是在最前面，后面还有六辆大货车，还好车距都较大，车速较慢，后面的车没撞到我们，发现我们在倒车立即也开始倒车。

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零下几十度，到处都是冰雪，地面很滑，车队前进速度很慢。车内有暖风空调，但感觉没什么作用，还是非常冷。

公路基本是顺着河流前进，时而在悬崖峭壁间移动，时而穿过隧道或高桥，时而层层盘山而上，不往窗外看还好，看了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年轻的乘客们大多缩成一团，或抱着头，或捂着肚子，再也没人看窗外的风景。

车队翻越了昆仑山垭口，地势平坦了一些，大概前进了一个多小时，又进入山顶有积雪的高山区域。摇摇晃晃的车子让人想睡觉，我也有些困了，要不是太冷可能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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