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

我戳中了她，但却像是戳在空处，她如幻影寂灭，不留一点痕迹。但下一瞬间她又出现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向前扑跌，一脚踏空，往桥下掉落。

我想要惊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像是处于噩梦之中。恍惚中我像是掉进了豆腐桥水库，正在往下沉，又像是那一次在高原地下裂缝中，被砍断了绳子正在往下掉，总之这一切正是我最害怕的。

“你要活下去！”

我无处可逃，皮肉焦灼，在地上打滚，挣扎。但是没有一点用处，这火是无法扑灭的，皮肉在被一层层烧熟，焦化，剥离，这种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从肉身到魂魄都在燃烧。我情愿立即被烧死，只有死才能解脱，只有我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可是我偏偏没有被烧死，因为我还有一个信念，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能死！

假的，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我在心里呐喊。

我在烈火中被烧成了灰烬，火焰也消失了，四周陷入了黑暗。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黑暗中走出，上半身是穆明珠，下面身是巨大的蜘蛛。

这也是假的，我不怕！

半人半蜘蛛的怪物扑了过来，双手变成可怕的利爪，抓住了我撕碎，放进嘴里大嚼，我甚至听到了利齿与骨头磨擦的“咯咯”声音。

我更加坚定，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只要我不相信就没事。随着我的意志变得坚定，大脑也有些清醒过来，记起了我和纪望舒是在紫金山的树林里，不知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要赶紧回去，要是有金钱帮的人来搜山，我和纪望舒就危险了。

我往四周张望，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又有一个人走出来，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恶鬼铁面具，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袍。我看一眼就确定他是金钱帮新任帮主，不是纪望舒。铁面人发出难听的声音：“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死心眼，但是今天你死定了，你永远走不出这个梦魇。”

我以一记绝命针来回应他，但劲气破空刺中他时，他化为虚无。我等了好一会儿，不再有怪异的东西出现，只有无尽的永恒的黑暗。

我猜我是不知不觉中了别人的暗算，如果我的意志不够坚定，已经死了好几回了。既然我可以用坚志来抵御其他幻像，那么也就能以意志来破开黑暗。所思即所见，根本就没有黑暗，我就在树林内！

我非常坚定，并且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得虚弱，如果不离开这鬼地方，我很可能会莫名其妙死了。

“玄武现身！”我在心里呼叫，也许玄武能冲破黑暗。但玄武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回应，我也感应不到玄武甲在哪儿，急忙往身上掏摸，来回摸了几遍根本没有。

也许我能把内丹放出来，用来照明，我伸出手试了试，能发出来的只有真气，勉强在掌心聚集一些，哪里能发光？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不认为什么办法有用，干脆盘腿坐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过了很久很久，黑暗还是黑暗，而我感觉越来越虚弱。我猜我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人被一条绳子绑住，再大的力量也发挥出不出，如果没有外人来解开绳子，就会慢慢因干渴而死。困住我的虽然不是一条绳子，但也会有“绳结”，有破绽，如果我能找到破绽就有可能突破困境。

突然我灵光一闪，这里空无一物，只有黑暗，那么黑暗就是关键！人们总是畏惧黑暗，越是在困难和危险中越害怕黑暗，渴望光明，从黑暗中去寻找光明。那么出路有可能就隐藏在更黑暗的地方，我要直面黑暗，看清最黑暗的地方。

我看向远方的黑暗，寻找更黑暗的地方，黑暗中还有黑暗，越来越暗，无有穷尽。在黑暗中我看到铁面人一掌拍碎了我妈的头，接着又杀了我爸。我既惊且怒，想要杀了铁面人，想要弄清面具下是谁，但我忍住了，继续往前看。我看到我用光剑把穆明珠砍成两段，把光球抢在手中，她的眼睛愤怒又绝望地瞪着：“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不杀我，我也会给你的！”

我没有理她，继续往前看去，我看到我跟纪望舒拜堂成亲，狐妖躲在一边哭，她已经拥有了肉身，但是她是我表妹的容貌，近亲不能结婚，她不可能嫁给我……

我继续往前看去，看到一幕又一幕画面，有的是我害怕出现的，有的是我一直在逃避的，有的是我曾经偶然想过的邪念。越到后面出现的画面，对我来说越微不足道，有些只是我儿时所害怕的影视剧中的鬼怪，如今早已不当一回事。

穿越无数画面，黑暗终于到了尽头，前方突现光明。有一个人沐浴着白光向我走来，很快我就看清了，他是浮云大师，身上带着祥和圣洁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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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叫：“你是假的，给我滚！”

“你就是一个懦弱的，假仁假义的东西，早就该去死了。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我才是真实的存在，让你看看什么叫实力！”对面的我伸出了手，手掌向上，掌心从小到大迅速出现一个通红的光球。那正是我练出来的内丹，但我从来不知道还可以放出体外拿在手上。光球开始急速旋转，恐怖的热量让空气也变得通红，一切都化为火焰，霎时间我四面八方都是火。

脚步声轻响，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赫然就是我。一开始我以为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纪望舒，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那是真的我，充满了怨恨和愤怒，杀气腾腾，我杀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对面的我说。

我忍痛跳起，一记绝命针发出，正中他的脸，把他的脸炸碎了。但一瞬间他的脸又恢复原样，狞笑道：“我就是你，除非你死了，否则我都不会消失。”

“你敢说你没对她动心过？从那一次你们躲在密室内，你就对她动心了，后来不敢接受她，只是因为有我在，如果没有我，如果我永远消失了，你难道不会接受她？”

我不确定我以前在内心深处有没有过这样的假设，如果从来就没有狐妖的存在，如果狐妖永远消失，我会不会爱上纪望舒？这个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于是我一向认为理所当然的，只爱狐妖的信念动摇了。

狐妖突然停下了，我发现我们已经到了桥上，穆明珠站在我前面不远的缺口处，头顶悬浮着光球，手里拿着光剑。狐妖指着她：“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杀了她，把她那个光球抢过来，那是让我拥有肉身的关键！”

狐妖大叫，她在下面拼命托住了我，却无法停止下坠。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这不是幻觉，曾经真的发生过，她为了救我耗尽了生命，这正是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

“呯”的一声巨响，我们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狐妖垫在我下面，被砸得无影无踪，我全身也像是散了架，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杀了她！”狐妖发出惊雷般的吼叫。

我提聚真气，发动了绝命针，但不是指向对面的穆明珠，而是站在我身边的狐妖。这一切必定是假的，那么她就不是真的狐妖，而是想要害我的人！

我连连摇头：“不对，她已经死了！”

“不，这是真的，你没有得到最纯净的土，这是让你回到过去，再给你一次机会。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快杀了她！”

“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现，好跟纪望舒成双成对？你爱上了她是不是？”

“不，没有。”我立即否认。

狐妖绝对不会骗我，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可是为了这个我就要杀了穆明珠吗？好像以前我纠结过这个问题，如果我知道救狐妖必须穆明珠的光球，而穆明珠没有光球就活不下去，我会不会杀她？这个难题本来我是不需要面对的，因为穆明珠已经死了，没想到我现在真的面临这个难题了。

“她才是毁灭整个文明的根源，她不是人类，你为什么还要犹豫？”狐妖咄咄逼人地问，“先下手为强，等到她出手你就必死无疑！”

对啊，她不是人，而且她会成为祸害，我没有理由不杀她。更何况为了让狐妖获得肉身，必须要抢到她的光球，无论是为了人类还是为了我自己，都应该杀了她。可是我就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脑袋完全混乱了。

“这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会再掉进废墟，也不信狐妖会突然出现。

狐妖很焦急：“傻瓜，都是真的，再不跑你就要被蜘蛛吃掉了！”

后面确实大量蜘蛛涌来了，虽然很疑惑，我也只能往前跑，狐妖一直扯着我的手。我问：“你之前到哪儿去了，怎么突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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