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阴饭

“时间仓促，来看看还缺什么少什么不？”徐哥推开卧室门，问我俩。

卧室里头放了一张小桌和两张钢丝床，上面被褥齐全，甚至连拖鞋都有准备。

“不缺不缺，今天实在是麻烦徐哥了。”我忙道谢。

七点来钟，徐哥提着早点就来了。

吃完了早饭，徐哥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打开一看，好家伙，一摞崭新的百元大钞，估摸着得有大几千块钱。

“徐哥，这是干啥呀？”我赶忙把信封推回去，这几千块钱对我来说可以说是天文数字了，这个年代有个流行的词儿叫“万元户”，家里头有过万的家底就算是相当富足了，这徐哥出手就是几千，着实吓了我们一跳，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是白先生给的，你们收着，县城不比你们镇上，干什么都得花钱。你们要不收，我可算是没完成任务。”徐哥笑呵呵的又把信封塞到我手里。

也是，不收这钱，我和乌云别说出门办事儿，就连饭辙都没出找去。这县城和镇上不一样，总不能大摇大摆的支个摊子给人抓鬼去吧。先收着吧，等以后挣了钱再还也不迟。

刚把钱收好，今天第一个客人就上门了。

来人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纪。走起路来有些不稳当，好像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您需要点什么？”徐哥温声问道，语气把握的恰到好处。

棺材铺这行当，待人既不能太热情，不然好像盼着人家家里出事一样。也不能太冷漠，不然这生意就没法做。

“看。。看看棺材。表弟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人去世，有些悲伤过度。这位客人说活有些嗫喏，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说什么。说是买棺材吧，又把头埋得很低，似乎不敢直视那两口停在店里的棺材。

看这位的脸，面色蜡黄，顶着一对儿熊猫眼，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过了。用慧眼再一看，好嘛，只见他额头之上聚着一团黑气，几乎都要盖过眼睛了。我估计不出七天，他自己都得躺进棺材里。

我赶忙给这位客人搬了凳子让他先坐下，又给徐哥和乌云使了个眼色。他俩立刻会意。

“不知道您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东西了？”徐哥试探性的问了句。

这位刚坐下，一听徐哥这话，“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徐哥，梗着嗓子说不出话。

我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坐好，转到他身前，说道：“这位客人，我看你阳火微弱，印堂发黑。一定是这段时间遇见过什么脏东西，不如说出来听听，也许我们能帮你呢。”

这套说辞是我跟师父学的，有时候遇上这种事儿不可能和苦主详细解释，越解释就越麻烦，直入主题解决问题才是正经的。

果然，这个男人听了我的话立刻两眼放光，双手抓着我的衣襟，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两只手关节都有些发白了。可是一看请我的脸，也许是觉得我太年轻，嘶哑着嗓子问：“真的？你是先生？”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这位还是有些怀疑，又问道：“有这么年轻的先生？”

我这还没说话呢，乌云先不乐意了，扯着大嗓门说：“我们还能骗你咋的，你上我们镇子上问问，谁不知道我师哥的本事。你的事儿啊，要是连我师哥都没招儿，你就趁早给自己也买副棺材得了。”

乌云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却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那男人的痛处上。

犹豫片刻之后，那个男人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了口气，向我们讲述起他的遭遇。

这个男人名字叫陈韬，今年三十岁，在县里做些小买卖。前些日子骑着摩托带着表弟，去乡下亲戚家吃酒席。一顿饭从下午吃到晚上，亲戚看时间晚了，他俩又喝了酒，本想留他俩住一晚。可是两人不听劝，非要赶夜路往回走。

这一赶夜路，就赶出事儿来了。

我跟乌云当夜就在棺材铺里睡了一晚上，还别说，县城里这暖气就是比火炕强，整个屋子里头热的跟小火炉似的，我这一晚上睡得特别香。

乌云就不一样了，天刚一亮，就急吼吼的往一楼厕所跑。后来我一问才知道，这小子晚上不敢下楼上厕所，瘪了一宿的尿，差点把膀胱给憋炸了。

“你就放心吧，我看过了，这里干净的很，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师兄啊，这一楼又是棺材又是纸人儿的，我这心里头发毛。要不你整几张符给那些纸人都贴上得了。”

“一边儿去，你当我是林正英呢？你就放一百个心，这些玩意儿肯定不能半夜往你床上爬。”

乌云四处望了望，似乎对这林立的丧葬用品店有些抵触，问道：“徐哥，我俩今天晚上住哪啊？”

徐哥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对我俩说：“我这店一楼卖货，二楼大半都空着，我收拾出来一间房，你俩就在这儿住。”

一听要睡在棺材铺里头，乌云有些接受不了，惊讶道：“啊？住棺材铺里头？”

“哈哈，以后别跟我客气，有事儿只管跟我说。”徐哥笑了笑，说道：“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儿，你们也早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就过来。柜台里还有一套钥匙，钥匙出门记得锁门。”

送走了徐哥，关上门落了锁。乌云这才苦着脸问我：“我说师兄，这棺材铺住着怪瘆人的，不会闹鬼吧？”

跟着徐哥进了棺材铺，才知道徐哥这儿不只买棺材，屋里头除了停着两口朱漆的棺材，柜台后的货架上还塞着满满登登的暗色寿衣，靠墙码着一排纸人。看着这屋里的景象，纵使是我，心里都有点毛毛的。尤其是哪些纸人，穿着五彩斑斓的纸衣服，煞白的脸上涂着粉红的脸蛋儿，漆黑黑的眼睛就好像在盯着我们看一样。

上了二楼，感觉就好多了。一上楼就是一间大客厅，大厅只摆了一个书架和一张旧沙发。客厅两头是一间卧室加上一间小厨房。

徐哥明显把我俩当成有能耐的先生了，看到乌云如此反应，徐哥也是有些意外，说道：“咋？你们这有真本事的，还在乎这个？”

乌云忙解释：“徐哥，我师哥是真有本事的人，我这才刚入门，还没来得及学呢。徐哥你看能不能给换个地方，住棺材铺里头，怪瘆得慌的。”

徐哥把车停在一家棺材铺门口，向里指了指，对我们说：“到了，就是这儿了。”

我抬头一看，这是一栋两层的门市楼，门口一块黑底白字的牌匾，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了三个字：棺材铺。合着徐哥的这家棺材铺，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懒得起，这生意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徐哥待人随和，并没有因为乌云的要求显得不耐烦，依旧慢声细语的对乌云说：“也行，今天你们先在这儿凑合凑合，回头我再给你们找找。”

我刚忙拦住乌云，对徐哥说道：“不用了徐哥，就不给你再添麻烦了，我俩有个地方住就成，没那么多讲究。我看这儿就挺好。”

本来让人家给提供住处就怪不好意思的了，哪能再挑三拣四的。再一个，能光顾棺材铺的，都是家里有事儿的。这里总能得到一些别处打听不到的消息，说不定其中有些消息，就和那返魂香有关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徐哥开车拉着我俩到了县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又在外面吃了顿铜锅涮羊肉，等到了徐哥的棺材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棺材铺位于县城医院后身的一条街上，这条街可以说是丧葬用品一条街了。什么棺材寿衣，纸人纸马，香烛纸钱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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