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骨匕
一声惊雷平地而起,紧接着风雨大作。\r
空地上,生出一株绿苗。\r
眨眼间,拔地而生,生成一株老槐树。\r
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蔓遍全身。\r
周小米姥姥见得我们回来,又往供奉着的道家祖师,上了三炷香。\r
然后很欢喜地下了厨,煮了两碗米面,各加了蛋。\r
我吃得很香,与宁采臣包袱里的面饼比起来,简直天上与地下之分。\r
吃完面,死诗世界里遗留的疲累袭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
隔日,李章湖打来电话,邀请我们过去,说他阿爷想见见我们。\r
“去不去?”我问周小米。\r
“去吧。李章湖应当没有恶意。”周小米道。\r
......\r
我提着旅行包,与周小米走在南方水乡的田垄上。\r
周小米极为兴奋,望着满眼绿油油的稻田,蹦跳起来。\r
“周小米,你若摔到田里,我肯定不会扶你!”\r
“陆小甲,老娘会自己爬起来,再一脚把你踹下去。”\r
李章湖已经站在村口,看见我们走来,兴奋地挥着手。\r
随着李章湖,拐过一条歪歪扭扭的石板路,行到一家农院前。\r
院子里,一个老头坐在一张竹凳上,抬起头,目光深邃,看着我们。\r
“这是我阿爷,进去吧。”李章湖极为热情地招呼道。\r
院里的老头起了身,向我们走来。\r
他看了看我,又转头看了看周小米。\r
“听阿湖说,你们曾相救于他,这是大恩,原想着亲自上门谢恩,无奈身子老弱,多有不便,只得委屈你们远行而来了。进屋吧,莫要拘谨,唤我李三爷即可。”\r
我与周小米急忙谢过,走进了农院。\r
吃饭时,李章湖招待得很热情,听说昨日便上山套了野物,下河摸了鱼鲜,加上择了山笋,黄针菇等野菜。\r
这顿野宴,吃得很舒服。\r
周小米吃得肚子滚圆,终于放下手中的半个兔腿,挥了挥手,示意中场休息。\r
我和李三爷饮着米酒,也微微有了醉意。\r
“周小米,你一个女孩子,稍微矜持一丢丢!”我压着声音说道。\r
周小米很标准的葛优躺,一只手不断抚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一个嗝,抬起眼皮瞅了瞅我。\r
“陆小甲,我现在不想和你抬,记住了,回去时给本宫把那半个兔子腿打包,太特么有嚼头了。”\r
......\r
李章湖收起残羹碗碟,很开心地端去厨房洗刷。\r
我有些惭愧地望了望周小米。\r
周小米起了身子,拖着声音喊了下。\r
“阿湖,放下,姐姐来洗!”\r
“不用了,你们是客人,坐着就行。”厨房里传出李章湖的声音。\r
我鄙视地看了一眼周小米。\r
李三爷乐呵呵地温了一壶茶,端到食桌上。\r
“阿湖这孩子命苦,自小身子孱弱,他阿娘怀他时,阿爹便在镇子上出了车祸。三岁时,阿娘又得了病,撒手西去。这二十年,尽是与我这老头儿相依为命了。”\r
我看向厨房,想起自己的过往,将心比心,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r
“乡里算命极准的吴瞎子,说他活不过二十五,我拉下了这张老脸,苦苦求了一位战友,才得来那本白皮死诗集。包括和你们前些时间渡过的那张灰页,已经是五章死诗了。往下,自然会越来越难。”\r
李三爷顿了顿喉咙,看着我和周小米。\r
“我老了,说不得哪天便会撒手西去,这些东西我也不太懂得。请你们来,只有一个不情之请。”\r
我和周小米面面相觑。\r
“日后,恳请带李章湖过两章死诗!”\r
李三爷移开桌子,跪在地上。\r
我急忙走过去,将他扶起。\r
李三爷摆了摆手,走回屋里,拿出一截老旧的朽木。\r
“这是上了三百年的老桃木,驱鬼除邪,有大妙用。”\r
我有些苦涩,李三爷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若是拒绝,太伤老人心了。\r
我望向周小米。\r
周小米沉默了一下,点点头。\r
“老爷子,我们应承下来了,日后若有空暇,自会过来带李章湖过两章死诗。但只限蓝页,尽力而为,灰页我连自己都保不得,不敢托大。”\r
李三爷闻言,老泪纵横,将那截老桃木塞到我手上。\r
这老桃木再好,也不知能不能带到死诗世界里啊。\r
我不敢不收,只得将老桃木放进了旅行包里。\r
这时,李章湖从厨房里走出,疑惑地看了看我们。\r
李三爷摆摆手,坐上凳子,继续和我们聊天拉扯起来。\r
第二日,李章湖将我们送到村子口,才依依不舍的走回去。\r
我叹了一口气,周小米拖住我的手,笑道,“不要想了,既来之,则安之。陆小甲,往前看。”\r
......\r
回到周小米姥姥的村子,我将老桃木拿了出来,有些失神地打量着。\r
“周小米,死诗世界里,真的不能带着外物进入么?”\r
“应该如此,否则若带着核武器进去,恶鬼什么的,岂不是来一个轰一个?”\r
我苦笑起来。\r
“那这老桃木也没什么用了。”\r
“咦,等等,你不是有把骨刀么?我早觉得那刀的刀柄短的很,力气也使不上。不然,用这老桃木打个匕槽,将骨刀镶在上面。”周小米突然道。\r
“也不知行不行,先试试,留着也没多大用。”\r
“骨刀毕竟是从死诗世界里出来的物器,若能与老桃木融合,说不定能带得进去。”\r
我点点头。\r
经过一番打磨,在周小米姥姥的帮助下,终于将老桃木做成了匕槽。\r
我抹了抹手,捏出骨刀,套了下去。\r
不差半分,骨刀似是闪过寒光。\r
周小米姥姥寻来几枚极坚韧的柳钉,牢牢固住。\r
我抓起来,发现果然趁手了许多。\r
这把骨匕,若真能带进死诗世界,怕是驱鬼的威力,比先前要大一倍。\r
随着时间推移,中秋将至。\r
村子西边栽了几株桂花树,正逢花落,花香溢满了整个村子。\r
我却高兴不起来。\r
周小米病了,很难受。\r
这几日都在床上卧着,偶尔会剧烈地咳嗽几声。\r
我蓦然想到周小米的血页死诗,已经隔了差不多三个月,周小米没进过自己的死诗了。\r
我过了三章死诗,身体机能比先前躺在医院里,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整个人看起来,也与常人无二了。\r
周小米将头靠起来,看了看我,眨了眨眼。\r
“不要担心,前几日睡觉着了寒。”\r
我走过去,很亲昵地拍了拍她的额头。\r
总是很奇怪,和周小米之间,你拍一,我拍一,安慰时,都是拍对方的头。\r
“睡吧,今夜我自己去,总要长大的。”\r
周小米垂着头不语,许久之后,抬起头来,双眼微红,说道,“若是蓝页,便自己去,我在家等你,回来时,煮面给你吃。”\r
我有些想哭,哽着喉咙点了点头。\r
望了一眼墙上的老挂钟,我坐在周小米的床头,翻开了白皮死诗集,翻到第四页,页色变蓝。\r
一匹老马一个棺\r
一声丧哭一声欢\r
六人白衣送棺去\r
无人知是鬼门关\r
我缓出一口气,这鬼诗念得心发堵。\r
“小心一些。”周小米轻声说道。\r
我点点头,走出了屋子。\r
“陆小甲!活下去!”\r
周小米的声音大了些,像是怕我听不见。\r
我没有转头,摸了摸身上的骨匕,往村口的老槐树走去。\r
中秋节,嫦娥离开后羿的日子。\r
我离开周小米的日子。\r
严格来说,只有一小时。\r
风大了起来,我平静地看着鬼手伸出,扯着我,往树洞里拖去。\r
我闭上眼,任凭身子下坠。\r
随着一阵白光,我睁开了眼。\r
急忙往自己腰上摸去,欣喜地发现,果然如周小米所说,骨匕带了进来。\r
我无比兴奋,有了骨匕,生还的几率大了许多。\r
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破落的庄子中。\r
庄子外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平放着一口极大的棺椁。\r
拉车的老马似是十分烦躁,不断地将马蹄划着地上的泥。\r
随着一阵阵白光,另有四个人出现在我身边。\r
三男一女。\r
看来,这便是这一章死诗的队友了。\r
“我叫马南,诸位好,合作愉快。”一个蓄着短须的男子自我介绍道。\r
我看不出他的死诗记录,自然,他起码过了四章。\r
“我叫白洁,大家好。”\r
“我叫......吴长风。”\r
“进副本了,我叫陆建华,大家好。”\r
我看了一下,除了吴长风是新人,白洁过了两章,陆建华与我一样,过了三章。\r
还有一个马南,看不出死诗记录。\r
说话间,破落的庄子里,走出一个面色凝重的老头,穿着白事丧服,抬了抬眼皮。\r
“都来了,换上丧服,准备出发吧。关镇离这里有三百多里,约莫要行七日,送了棺,每人会得一百两银子。”\r
睁眼。\r
我和周小米回到了现实中,抬起头,望见月儿正圆,相视笑了一下。\r
闭眼。\r
白光。\r
风啸。\r
十里平湖霜满天\r
寸寸青丝愁华年\r
对月形单望相护\r
“走吧。”\r
互留了联系,辞别苏罂和李章湖,我拖住周小米的手,往老槐树走去。\r
虽然有些愤恨汪国真的冷血,却又莫名觉得可惜。\r
周小米笑了笑,拍拍我的头。\r
只羡鸳鸯不羡仙\r
......\r
聂小倩身后,是破败不堪的兰若寺。\r
画的下角,题了一首诗。\r
我拉着周小米的手,往村落中的空地走去。\r
苏罂及李章湖跟随在后。\r
“若汪国真不对桃木剑起贪念,便是五个人了。”\r
宁采臣很难过。\r
难过之余,提笔作了一幅画。\r
画中的聂小倩,眉眼清秀,面色润红,踮起脚跳着讨喜的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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