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方衡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听说过梁继红么？”

一直在旁观的苏承宇“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脸色变的极为难看。杜志行和尹湄的脸色也变的很不好，两口子嘴角同时泛起了苦笑。

帅小兵、林雪菲和邱芸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到这三个人的表情之后，也知道事情可能有点儿大，于是都收起玩笑的表情，严肃对待。林林和李曼则是一脸懵懂，但也不敢随便发言。屋内就剩下苏承宇、杜志行和尹湄三个人的眼神交流，这种交流也就持续了不到五秒，杜志行轻叹了一口气道：“麻烦了，方师傅，多透露点消息吧……”

杜志行也对林林和李曼道：“记得我说的那个，所有人都知道她该千刀万剐，可却没人能动她的人渣么？”

林林和李曼也同时咋舌：“是她！”

尹湄苦笑道：“你们以为我和我老公到这儿来真的是为了躲雾霾和沙尘暴了？还不是因为她又到首都看望她太爷爷了？这个女人真的不可理喻，圈子里的女人都知道，谁在她面前比她优秀，就等着倒霉吧！这种人我们招惹不起，躲得起。没想到，都躲到这儿来了，还能招到！”

林雪菲好奇道：“你跟那个女人有过节？”

尹湄耸耸肩道：“没有，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出于自我保护，离她远点儿。”

邱芸笑道：“对自己很有信心嘛！”

尹湄毫不客气道：“在一个除了妒忌之外什么都不行的女人面前，谈什么信心不信心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太爷爷，谁乐意搭理她？”

杜志行摆了摆手，打断了女人们的闲谈，继续问方衡道：“然后呢？我记得安子有个红颜知己，后来……”

方衡苦笑道：“我就是帮了这个忙，而且牵线搭桥的就是刚刚我说起的那个朋友，张仁健。而昨天晚上的那辆泥罐车，就是冲着张仁健去的，因为张仁健是我朋友，所以我手下的女鬼在关键时刻把他的发动机弄熄火……至于陈义堂有没有参与到车祸中来，最后是不是被杀人灭口……我也只能猜猜。但是我感觉……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

帅小兵问道：“理由呢？”

“买凶杀人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密的风险，这之后再杀人灭口，暴露的风险就更高了，”方衡想了想之后道，“买凶的这一方完全可以绕过陈义堂自己跟那个泥罐车司机接触，甚至连接触都不用，直接花点功夫布个陷阱，引他一步步入套就行了，何必找陈义堂多这一回事？直接找司机，事后灭口只要灭司机，找了陈义堂，事后还要多灭口一个，这什么脑子？好吧，就算对方家庭背景厚，不怕事，那直接明目张胆地来就好了，又何必买凶伪装成车祸？所以我觉得……陈义堂的死，跟车祸应该没什么直接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那会不会有间接关系？”林雪菲问道。

“应该会有！”方衡道，“我的初步判断是，陈义堂应该是被谋杀。梁继红派来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了陈义堂会被杀，正好用死人来背个黑锅，到时候查我朋友的死查到陈义堂这边就线索全断。”

杜志行想了想之后道：“也就是说。梁继红派人过来解决你朋友，结果派来的人发现有人预谋要杀陈义堂，于是他们就干脆设局把事儿全栽到陈义堂头上，反正人一死就死无对证。是这个意思？”

方衡点点头。

苏承宇点点头：“挺像那娘们儿的行事风格。”

邱芸问道：“什么风格？”

苏承宇道：“自以为算无遗策，实际上漏洞百出让人笑掉大牙。”

“姐，记得我跟你们说起的那条母疯狗么？”苏承宇苦笑道。

这边帅小兵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她！”

“安子！”杜志行和尹湄异口同声道。

“是他！”苏承宇也充满了震惊。

“怎么了？”邱芸立刻好奇地问道。

方衡之所以突然想起了这些，那是因为女侍在给他端茶的同时，还给了他一份装订成册的文件，里面记录着关于陈义堂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包括了陈义堂常穿的衣服、常去的店、常吃的菜、常用的口头禅，甚至被他电击概率最高的APP资讯、阅读次数最多的视频或文字资料的类别。最后则是关于陈义堂的性格分析、人格分析和心理学分析。

方衡有些咋舌，按常理，自己应该是第一个发现陈义堂已经死了的，从那时候开始算起，这才十几个小时，自己面前就摆了一份深挖到陈义堂所有隐私的资料。这种收集能力是要逆天啊……

方衡匆匆浏览了一遍资料，看完资料的时候，评弹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等方衡抬起头，发现一屋子人都一声不吭地喝着功夫茶，笑吟吟地朝自己看。方衡尴尬地笑笑，放下手里的资料，等着对方发话。

“等一下，”林林小心翼翼地问道，“胖子说的那个……梁继红，是谁？”

方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有一个哥们儿叫张仁健，他是本省一个县的县委副书记的儿子，母亲与他父亲离异，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他有一个把兄弟，叫侯君安……”

方衡叹了口气：“牵涉太大，不太好说。”

帅小兵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就背杜志行抢了先：“要不方师傅你提一下……点到为止。如果我们觉得有必要继续了解，那还请你继续透露点儿消息。”

“方师傅，这事儿能有个说法么？”帅小兵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问道。

方衡有点儿懵，因为今天在场的人虽然他都认识，人还是上次那些人。但他实在是想不通，林林和李曼关心一下也算还有理由，但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为什么突然会对一个小老板感兴趣了。

从上面的理论出发，很容易就能逆推出一部作品的作者和读者都是什么品行，甚至他们的生活遭遇，从而进行人格渗透和反渗透。只不过如今的大学生很少认真研究课本了……方衡研究得多，因为他在大学属于又穷又丑到连最丑的女生都不愿做他女朋友的地步，孤单得很，所以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看书上。如今的方衡在回过头来看这些经典的时候，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经典之所以为经典，不仅仅在于它们写出了人性；还在于它们也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读者的人性。

大数据时代，一个人的全部浏览记录都会被网络记下，而在有心人眼中，这就是窥视别人内心世界的一个通道。

“这个陈义堂的公司一直帮着做一些‘鼎盛’外围的生意，”林雪菲道，“他公司的泥罐车，昨天夜里毁掉了‘鼎盛’管理层二十几辆跑车，其中十一辆是彻底报废的。凑巧的是前半夜发生的车祸，后半夜他就这么死了……而且一个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喝酒喝死的。这事儿撂谁都不信呐！今儿中午的时候我们就接到电话，说咱们‘鼎盛’狠劲儿不减当年，说报复就报复……你说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儿不说，还帮人背个黑锅？”

方衡挠挠头，隐晦道：“这里面挺复杂的，反正肯定跟‘鼎盛’没关系……”

“哦？你已经都查出来了？”林林颇有兴致地问道，“那货是怎么死的？哎，哎，哎，你们这么别看我啊！我就是这么一问，你们想啊，一个整天惦记我老婆的人突然死了，我怎么也得关心一下吧？”

方衡读大学的时候，室友也多是普通家庭出身。聚在一块儿吹牛逼的时候，总有室友受网络文学的影响，幻想自己有了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之后，故意到各种场合各种打脸。听他们吹牛的时候，方衡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譬如人家门口的保安，拦住没有请柬或者疑似非受邀嘉宾是他的工作职责所在，你没请柬他拦住你就对了，这是他尽职尽责的表现，结果你硬要扮猪吃虎表示人家“狗眼看人低”，这逻辑简直就是没谁了。

而这个剧中，主角的准岳母在开始的时候嫌弃主角一贫如洗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人家的女儿是御史的女儿，而主角当时穷得去借钱的，就差讨饭了。人家肯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给你，跟着你一块儿讨饭那才叫见了鬼了。没错，这个准岳母是短视，没用发展的眼光看主角这么个“潜力股”。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自带主角光环的，谁舍得拿女儿一辈子去赌？这是亲生的啊！要想别人另眼相看，最起码先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别人看剧，看的都是主角成功逆袭的爽点，方衡看到的则是实实在在的人情。他是学中文的，中文系有一门必修科目叫《文艺心理学》，专门探讨作者在创作文艺作品时的创作心态和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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